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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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奶奶家的时候会有些预感,其实那种预感也没个定准,不去注意就像没有一样。到了她家之后,你问的这些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说这些话时,乌拉又坐到清的怀里去了。由于换了个方位,现在马丽亚看见的是清的左脸了。她感到此刻厮混在一块儿的这对情人充满了活力,他们两人的举动都好像要把对方吞到肚子里去似的。清伸出长长的舌头用力舔着乌拉的脸和脖子;乌拉则用有力的臂膀死死地箍住男人,指甲都嵌到他的肉里面去了。看起来这里的人是根本不懂得害臊的。现在他们两人完全把马丽亚撇到了一边,一齐大声呻吟着,开始做爱了。马丽亚连忙冲了出去,她的脸烧得厉害。 她沿竹林走了一会儿心里才平静下来。村里一个人都看不到,是吃饭的时候了,也没有看见哪里有炊烟。如果不是这里一间那里一间的土屋在林中若隐若现,这里完全不像一个村子。回想起刚才那一幕,马丽亚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在这种死寂的地方,被外界遗忘的荒芜角落,欲望是如何样保留下来的呢? “您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把我的心完全搅乱了。” 说话的是利拉,姑娘用棕色的大眼睛幽怨地看着她。 “你出来有多少年了?”马丽亚问她。 “我记不住这种事。您能告诉我关于瘸子的事吗?” “不能。只有我儿子同他有些联系。利拉,你爱你的父亲吗?” “我很恨他。马丽亚阿姨,我太苦了,您看我应不应该回故乡呢?” 她像盲人一样伸出一只手在前面的空气里抓来抓去,口中嚷道:“去他妈的,去他妈的!” “你干嘛?” “我要抓破这些东西才行,它们日日夜夜围着我。我不知道它们是些什么,有时看像蜘蛛丝呀、灰穗子呀什么的,有时呢又什么也没有,只是黑得怕人。啊,有东西躲在这棵竹子树里头了。” 她双臂紧紧抱住一棵竹树的树干,将耳朵贴上去。然而又使劲地摇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在干着急。马丽亚看着她疯狂的举动,记起了她那锁匠父亲。那个男人,当年在自己作坊的夹墙里装上炸药,炸断了自己的一条腿。马丽亚抚摸着利拉的后背想安慰她,这时她看见竹林里冒出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他们是利拉的公公婆婆。他们一反先前病恹恹的样子,显得又精神又灵活了。两人分开,一左一右朝利拉包抄过来,然后猛地扑上来捉住她,似乎是要将她扭送回家。利拉先是挣扎了几下,随后就乖乖地了。经过马丽亚身边时,她大声说道:“马丽亚阿姨,我真蠢!如果我同你回去,我就等于死了!” 她的公婆听了这话,就一齐松了手,改为从两侧亲切地挽住她,口里和言细语地安慰她道:“这就对了嘛,这就对了,真是个明白事理的小女子。” 三个人亲亲密密地往家里走去。 马丽亚回到了旅馆门口。她记得自己刚才明明是朝一个方向往竹林深处走的,怎么又回来了呢?她决心再试一次,何况此刻那两个人在里头做爱,他们虽旁若无人,马丽亚自己却不好意思得厉害。这一次她绕到屋后去朝一个方向走。开始还有路,后来就到了密密的、冷森森的林子里。在冷得发抖之际,她听到周围这些脸盆粗的竹干里头响起了喃喃低语,和她在家时夹墙里头发出的声音有些相似,所以她也不怎么害怕。不同的是,这些声音都有着明快的调子,充满了赞许和怂恿。马丽亚一个人在林子里头绕来绕去,听着这些低语,心情一下子变好了。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怕迷路了,同时对自己以前关于迷路这个概念的错误理解感到惊讶,怎么会误解了几十年呢? 乌拉坐在竹子树下,额角上流着血,两只手背肿得像馒头。她在哭。 “乌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马丽亚弯下腰用手绢捂着她的额角。 “我们打起来了。每次做爱之后,我们就会打起来。清说我是一只母老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啊,他是狼!你看见我额头上的牙印了吧?不过我咬断了他的一根 指头!” 说这些话的时候,乌拉显得很振奋,眼里满是憧憬。 “我们回旅馆去吧。”马丽亚说。 “我是要回去,可是我找不到路了,我的心完全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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