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悬疑 |
敌人 |
||||||||
|
||||||||
作者: | 谢洛特.阿姆斯壮 |
|
||||||
关于敌人 根据评论家的意见,谢洛特。阿姆斯壮的作品《敌人》,是参加埃勒里。奎因侦探杂志第六届竞赛的作品中,最优秀的短篇,它可说是在与敌人持久的战斗中,追求真理的过程。 谢洛特。阿姆斯壮:美国女诗人、剧作家及短篇小说作家。生于密西根州的矿城,比喻于威斯康辛大学后,前往纽约,担任过公司职员及时装杂志记者。结婚后,生下两个孩子,开始她的写作生涯,成为《纽约客》杂志的定期投稿作家。 不久,发表了一连串以达夫教授被主角的推理小说,一跃而成畅销书的作家。后因达夫推理小说第四集《没有嫌疑》被改编成电影,她搬到好莱坞居住。此后,她也开始为电视的希区柯克悬疑剧写剧本。她的作品中,对于情节和危机的描述相当生动,适合大众的口味。 他们离开那迟开的午餐席位,经过天花板甚高而微暗的房间,进入法官的书房。他们在那里轻声交谈着,讨论老人的过去和青年的未来。这是一个闷热的六月的星期六下午,时钟的指针是三点二十分。突然,一件紧张的事情爆发了,原本安静的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声。 季丁杰法官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站起身子,领着大家走到那古色古香的门廊上。从那里,可以望见树木丛生的格林鲁街和汉巴尼街的交叉点。在对侧街角的一间住宅附近,许多小孩和一个大男人扭成一圈。法官家左侧的一间房子里,跑出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妇人,斜穿过道路,赶到发生骚动的地方。一辆警察巡逻车也朝汉尼巴街奔来,在紧急刹车声中,一名身材高大的警官快速地钻进骚动的人群中,张着手臂,试图制止那名不断尖叫的少年。 迈克。拉瑟向法官告退,急急忙忙地离开门廊,横越马路,加入那一群人中。 引起混乱的当事人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有着黄褐色的头发和眉毛,湛蓝的眼睛,鼻子高高地挺起,长得很可爱。他在警官的手臂中拼命挣扎,那名身着蓝衣的妇人则在一旁叫着:“佛雷廷!佛雷廷!”然而,她的声音并未轻易地进入少年的耳中。 “你这老糊涂!老混蛋!愈老愈混蛋!”少年心中似乎塞满了憎恨。 “安静,安静,闭嘴好不好!”警官用力按住手臂中拼命挣扎的少年。少年的咒骂,使那名被骂的大人满脸通红。 那个被围住的大人,身躯略显肥胖,头发已经半秃了,眼球因为戴眼镜而略略凸出,“他们来攻击我的!”他尖锐地叫着:“他们按我家的门铃,冲进来攻击我。” 围绕在旁边的七、八名少年,不断用恶毒的词汇骂他。很明显的,这些少年与他是对立的。一个身穿印花衣料的小个子妇人和一个穿短裤的男人站在稍远处,望着眼前的骚动。被围攻的男子家,纱门被推开了一半,坐在轮椅上的一名妇人正担心地望着这一幕。 距离约三十尺的树阴下,有一条褐白相间的花狗死在那里。 法官的客人一直站在门廊处观看。当法官赶到现场时,情势已经被控制了。 他说:“这不是佛雷廷。泰塔斯吗?还有马特林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男子表情严肃地说:“我没有对那条狗怎么样,为什么说我杀了这个孩子的狗呢?法官先生,你也知道的,我一直努力着,想在这里过平静的日子,但是这些小鬼,却把这块地方弄成了地狱。”他的声音颤抖这:“我太太的身体不好,女儿的脚也不方便。这些小鬼就像斯兰街的流氓一样,坏透了!他们来按我的门铃,找我算帐,这个小鬼还想控告我,真受不了!” 法官的脸色略显苍白,静静地听着他的话。 一名少女推着轮椅上的妇人,走到门廊上。她的脚有一点跛。 迈克。拉瑟平静地问:“马特林先生,为什么这些孩子一直强调是你伤害了他的狗呢?”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吵闹着。“这个家伙心地卑劣——”“他是个老糊涂!” “一天到晚装腔作势——”“动不动就赶我们——”“什么事不对都怪我们——” “——还向我妈撒谎——” 他们强调的,无非对方是他们的敌人。 “这些小鬼!”马特林先生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等一等!”两名瘦长的警官,走向狗躺卧的地方。 “谁能设法使那名少年安静点呢?”迈克。拉瑟低声说。 法官俯视着这个发疯似的小孩,温和的说:“佛雷廷,我知道你很难过。” 虽然他企图安慰对方,但这个老法官太了解这个社会。在他的记忆中,有着许多类似的小狗死亡事件,而无论怎么安慰他的主人,都无济于事。那名少年抬起头来,看了法官一眼,表示不领情,然后又把视线转移到敌人身上。 迈克。拉瑟走近那名似乎与少年有关的蓝衣妇人。“你是他的母亲吗?” “他家人都出去旅行了。我只是来照顾他的。”她很快地回答,生怕自己卷入这场与己无关的纠纷中。 “能和他的家人联络上吗?” “没有办法!”她回答得很干脆。 拉瑟伸手放在少年的肩上,但是他却露出不友善的神色。佛雷廷的眼睛充满憎恨,一直瞪着敌人——憎恨是不会使人流泪的。 “你——”高个子的警官说:“可不可以拘留这少年一段时间。” “不行!”拉瑟回答。 瘦瘦的警官回来了。“那只狗好象是被毒死的。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刚才。”少年们回答。 “在哪里发现的?就在那个地方吗?” “在汉尼巴街,就是那个老糊涂家后院的角落里。” “我家后院的角落?”马特林勃然变色。“你为什么不说在人行道上发现的? 为什么不说实话?“ “本来就是真的!我们才不会撒谎呢!” “你们都给我安静!”警官说:“谁也不许吼叫!” “我发誓,绝不是在我家!”马特林叫喊着:“我今天去打高尔夫球,回家时——梅!”他越过那些人的肩膀叫着:“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在门廊上的女孩慢慢走下来,两脚不平衡地移动着。她大约二十岁,不是小孩子,但也不算大人。她力求平静的说:“您是三点左右回来的。那时狗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小姐!” “这是我的女儿。” “在我父亲回来以前,狗已经死了,也就是说,那是三点以前的事。我在二楼看到的,它躺在人行道上。” “马特林先生,你驾车经过汉尼巴街时,应该会看到狗吧!” 马特林想了一想,略显紧张地说:“那又怎么样呢?又不是我杀的。我——” “他说谎!” “佛雷廷!” “你们听我说——”梅。马特林说。 “她也在撒谎!” 抓着佛雷廷的警官将他摇一摇。马特林似乎无法抑制愤怒,勉强说:“梅,送你妈回去!”说完,他挥挥手。“不要紧的。”他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向轮椅上的妇人打招呼。“没什么好担心的。” 佛雷廷不再作无谓的挣扎,只是冷冷地瞪着马特林。那种眼光,连拉瑟都觉得要退缩。梅跛着脚走回家去。 “应门的是内人。”马特林说:“这群小鬼就像一群狼,一涌而上。我是能了解这孩子的心情,但是无论如何,这孩子太没有教养了,他一直对我充满敌意,我只好——” 佛雷廷的眼睛眨也不眨。 “你可不可以停止了!”马特林歇斯底里地叫着。 “原来如此!”迈克。拉瑟喃喃自语。“我也这么想。”季丁杰法官那满头白发的脑袋点了点,表示同意。 “我们知道有好几起毒杀狗的事件,”那名瘦警官以职业性的冷静态度说:“但是,这附近从未发生过。” 穿着短裤的男人提一提他的裤带,相当吃惊地说:“谁会做这种事呢?” 一名少年勇敢的说:“就是那个老混蛋马特林!”他昂着头,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我事费儿。布鲁查。”他告诉警官——勇气十足地。 “我们都知道的!”另一名少年说。“我是艾尼。亚伦。”他的身材很瘦,但却充满斗志。 “这个老混蛋马特林,从来不让别人侵入他的地盘!” “就是嘛!他老是守着他的地盘!一定是这个老混蛋做的。” “一定是!一定是!”佛雷廷。泰塔斯加强地说。 “佛雷廷!”穿着蓝衣的妇人说:“你最好老实点,否则我会告诉你爸爸的。” 她的恐吓根本无效,因为少年置之不理。 季丁杰法官耐心地说:“佛雷廷,没有证据不可以随便诬赖别人地。” “波斯根本没有伤害这老家伙的财产,波斯从来不会害人的,可是,这个老家伙还是将它毒死了。” “你这满嘴胡言的小鬼!” “你才满嘴胡言!” 警官又摇一摇佛雷廷。“你们看到马特林先生动手了吗?” “我们先到布鲁查的家,然后到泰塔斯家里。” “然后就发现狗死了。”佛雷廷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马特林强调着。“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夹在两人中间的警官问:“有没有人看到事情的经过?” “我一直坐在院子里。”穿短裤的男人说:“我是德哈堤,也住在汉尼巴街,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穿着印花布料的矮个子妇人开口了:“我是佩姬太太,住在转角处。警官先生,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奇怪的男人,走上马特林家的台阶。” “那是社呢们时候的事?太太!” “十一点左右。他穿得破破烂烂,通过台阶后,在车库旁边绕来绕去。” “他走进屋里了吗?” “没有。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手上好象拿着什么东西,有点鬼鬼祟祟的,看来象个流浪汉。” 大人们稍微松了一口气。迈克。拉瑟说:“真的是流浪汉吗?太太,你再仔细想一想。” 佩姬太太愤慨地说:“你看我像个撒谎的人吗?” 拉瑟正要开口,发现季丁杰法官的手肘轻轻碰了自己一下。“这位是我的客人,叫做迈克。拉瑟。佛雷廷!”法官的声音非常温和。“警官,你放开这个孩子吧!我想他应该了解了。佛雷廷,马特林先生当时不在家,这可能是陌生人做的事,也许是意外事件。” “不是陌生人!也不是意外事件!” “你还是不了解吗?”法官的声音稍微提高。佛雷廷闭上嘴,一言不发。警官的手一松开,他立刻向后退,加入其他少年中。他的敌人在那里!那个杀死狗又撒谎的老怪物。大人们虽然还有疑问,但都站在老怪物那一边!少年们似乎明了佛雷廷的想法,挤在他的身边,聚集成一圈。 法官的一名客人轻声说:“如果没有人拯救那个少年——”法官叹了一口气。 警官和德哈堤先生同行,从汉尼巴街绕到马特林家的后院去查看。马特林站在街角,和佩姬太太谈着话,马特林家正面窗户的窗帘已经放下来了。 迈克。拉瑟走向穿蓝衣的妇人:“这附近有他的亲戚吗?” “没有!”她毫不考虑的回答。 “兄弟呢?呃,您是——” “我是索玛斯太太。他没有兄弟姊妹,是独生子。因为这个星期是学期的最后一周,而他又不愿意提高离开学校,所以他的父母没有带他同行。” 迈克。拉瑟那对天鹅绒般的褐色眼睛,浮现一股失望。那名妇人一接触到他的眼神,急忙低下头:“我也很受不了那个小鬼!他常骚扰人家!” 拉瑟仔细地听着:“他很喜欢狗吗?” “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她歪着头,好象要呼唤那名少年。 “等一等!他们家人上教堂吗?这附近有没有熟识他的牧师或神父?” “就我所知,这小鬼从来不上教堂的。”妇人以奇怪的眼光望着面前的青年。 “学校呢?他几年级了?导师是谁?” “六年级!是一个名叫达娜的女老师。算了,别管这个孩子啦!” 妇人故意提高声音,似乎要让少年听见:“他马上就会没事的。” 拉瑟无可奈何地问:“有没有办法打电话给他的父母?” “现在还在途中,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只是来照顾孩子的。”她再度提高声音,企图引起孩子的注意。“佛雷廷,快回家洗把脸,你知道巧克力饼干放在哪里吧!” 拉瑟眼中那柔软的天鹅绒消失了,眸子像两个纽扣般,狠狠瞪着那个妇人,然后猛一转身,走向围着死狗的孩子们。他以平静的语气问:“佛雷廷,波斯平常都给哪一位医生看病?你告诉我名字好吗?” 那个孩子只是望着他,一言不发。 “我们不知道波斯吃下什么,对不对?只有医生才会知道,所以应该去看医生。” 孩子终于说出医生的名字和地址。拉瑟听一遍就记住了,可见他对这件事相当认真。此外,这也是他的才能之一——过耳不忘。“佛雷廷,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们有车子,但是我还需要一条毛毯,要新而柔软的。“ “我有,佛雷廷!”“我去向妈妈要!”孩子们说着,然后一哄而散。 索玛斯太太皱着眉头喊道:“不能拿毛毯!”拉瑟用眼睛示意那妇人。 “我会向泰塔斯太太解释一切的。”法官和颜悦色地说。 “真是胡来!”索玛斯太太咕哝着,转过头,穿过道路离去。 拉瑟望向法官,露出一个苦笑,然后走向警官。“要等验尸官,或是直接送到兽医处呢?” “呃,当然应该请动物验尸官,但是这里面也有兽医该做的事。” “那么,我就把狗带走了。有其他线索吗?” “没有!” “你们是否向孩子说明过会继续侦察此事?” “说了。其实你也知道这件事该如何处理。”警官迈着小小的步伐前进。 “交给动物验尸官办理的话,大约到了星期一,就可以查出是什么毒药了。按照往例来看,若是存心毒死那条狗,在平日应会不停的抱怨狗带来的困扰,但是我们从未听过马特林先生抱怨那条狗。呃,对了,动物验尸官在星期一才能着手处理此事,因为他今天不在城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查出是谁做的,也不过缴少数罚款而已,从没听过为了这种事情被定罪的。” “但是,这个道理能说给孩子们听吗?”迈克。拉瑟说完,咬着嘴唇,法官也叹了一口气。 “这些孩子实在难缠。”警官说。 迈克。拉瑟返回时,已经将近五点了。“我该告辞了,谢谢你的招待——” 他口中说着,但是心中却没有寒暄的念头,所以连下面该说什么都忘了,只是呆望着法官的脸。 法官的眼神非常温和。“你很担心,是吧?” “法官先生,孩子们并非光是喂饱就够了,难道在这个高级住宅区中,没有一位妇女真正了解孩子吗?我将孩子们带到艾伦太太处,但是她却巧妙的婉拒了,因为她不愿意沾惹这个麻烦的事件,她所能提供的,只是蛋糕、可乐和一些玩具而已。” “可是——” “法官咸涩怀念感,我们究竟该教孩子们什么呢?只要填饱他们的肚皮,让他们玩个痛快,就足够了吗?我们应该告诉他们,不要为死去的动物流泪,多想想其他的事吗?” “那个孩子一定非常孤单。”法官很温和的说:“只有到了夜晚,当他被悲哀包围时,他才能学会如何抗拒悲哀,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我希望那个孩子能真正的哀伤,甚至大声叹气。我更希望他能流泪,让泪水冲掉一切的憎恨。我该回家了,此事实在与我无关,这是女人的工作。”青年移动身躯,手却触摸到电话。“那个孩子总该有个老师,而她绝不能再摆出一付佯装不知的姿态了。让我试试看好吗?” 法官说:“好的,迈克!”随即将一把老骨头塞进椅子里。 迈克。拉瑟从教育委员会的名单中,查出电话号码。“喂,是莉莉安。达娜老师吗?我是迈克。拉瑟,你知道佛雷廷。泰塔斯吧?” “是的,他是我班上的学生。”她的声音很娇柔。 “他出事了,你知道季丁杰法官的家吗?” “什么事?” “佛雷廷的小狗被毒死了,他现在无法控制自己,但是又没有人帮助他。他的父母出外旅行去了,照顾他的保姆又官不住他。”拉瑟拼命找寻适当的说辞,但是,仍然无法抑制一腔怒火。“那个女人毫无同情心,一点也帮不上忙。”他听到话筒那边有喘息的声音。“达娜老师,你能帮助那个孩子吗?我是男人,而且是外人,而法官先生他——”青年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已经老了!”椅子里的法官帮他接下去。 “实在很遗憾……佛雷廷是个很不错的孩子。”电话那端缓缓的说。 “你和那个孩子是朋友吗?” “是的,我们处得很好。” “那么,你能来一趟吗?我们必须除掉那孩子脑中的可怕思想,他认为别儿女蓄意毒死他的狗,而且一直坚持着。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对方又喘了一口气。“这里是格林鲁街和汉尼巴街东南方的街角。” “我知道,我有车子,我会尽量赶去的。” 拉瑟回过头,法官正咬着嘴唇。“我是否做得太过分了?”年轻人略感歉疚的问。 “那个孩子太倔强了。”法官的声音非常清晰。“不但是你,我也认为必须让这孩子明了些事,可是——”老人稍稍调整他的坐姿。“当然,那个马特林先生也有点傻气。他有明智的一面,也有愚钝的一面,所以才会受到戏弄。其实,他已经相当不幸了。与一个有着跛足女儿的寡妇结婚,而刚结婚不久,妻子就病倒了,因此他相当辛苦,根本无法照料那么大的一栋房子。” “他是做什么的?” “是个摄影师。他相当卖力,尽了最大的力量维系那个家。那个行动不便的女孩料理家务、照顾母亲,马特林则拼命工作,但是一些小口角和焦躁的情绪总是持续不断。而这些,常常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以今天的情形来说,他根本没有必要和孩子们吵起来。” “孩子们似乎存心招惹他。”青年想了一会儿,说:“那些孩子一定开心极了——住在附近的吃人鬼的威胁性,又加深一层了。那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共同的敌人!” “不错!”法官叹了一口气。 “这些孩子老是捏造马特林的故事,不断造谣生事,尽量打击那个老家伙。 而且,他们所造的谣言都很逼真,不易解释清楚。“ “是的。”法官不安的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青年摸摸他的黑发。“我总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劲。实在看不出这些孩子心中在打些什么主意,谁又是他们的领袖。只知道他们连结成一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呢?” “最重要的,是找出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法官简明的下了断语。“毕竟,这里不是贫民窟。”他说着,向窗口走去。他正想拉起百叶窗时,突然听到小亭子那边,传来一些声音。那群孩子正聚集在枧树下!“迈克,你来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青年快步走到窗前,静静的站着。 “我想——我们应该知道比较好。”法官的语气有点无可奈何。 枧树下有一块略凹的草坪,孩子们围坐在那里。佛雷廷坐在中间,他的脸绷着,眼睛连一分钟也没有离开敌人的家。其他的孩子,有的低下头,有的看着他,有的用晒黑的手玩着小草。 他们没有交谈。一种悲剧性的沉重压迫感,以及将要发生某事的阴沉气氛,使他们保持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偶尔,出现彼此交换意见的声音,但是立刻又消失在更阴沉的静寂中。 法官从文件中抬起头,问道:“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了。”迈克平静的回答。“这些孩子在指责法律,说法律是腐败的。 他们确信马特林杀了狗,而因为他们是弱小者,所以警方作了不当的处置。为此,他们要组建一个保护小狗的自卫队。他们好象谈到正义,也提到了武器。等到夜晚来临,他们打算取出空气枪——“ “那还了得!” “请放心,不会出事的。” “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定要制止他们。” 迈克。拉瑟去敲玻璃窗的时后,索玛斯太太正在准备晚餐。“有什么事吗?” “索玛斯太太,你好!我是为佛雷廷的事情来的。” “佛雷廷?”那个女人抬起头,扯开喉咙,好将对方的话挡回去。“他会象平常一样,吃过晚餐,然后上床。佛雷廷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事吗?” “今天晚上,我想带那孩子到我的公寓去,可以吗?” “那怎么成?”愤怒的尖叫立即响起。 “法官先生可以保证——” “这是什么话!拉瑟先生。这里不是我的家,佛雷廷也不是我的儿子,但我必须想泰塔斯夫妻负责。我和你素昧平生,而佛雷廷又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佛雷廷的房间在哪里?”拉瑟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女人充满了敌意和疑惑。 “你知道空气枪放在哪里吗?” 她一脸诧异的回答:“在后面的小屋里,有什么事吗?” 拉瑟向她解释一切。 “哈!孩子们说的话!”她嘲笑地说:“你难道不了解孩子们吗?佛雷廷一定会回来睡觉的,明天他醒来,气就消了——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 “但愿如此!” 索玛斯太太拿着马铃薯猛敲锅子,嘴唇愤怒的颤抖着,大概在怀疑这位陌生的青年打着什么主意。 迈克。拉瑟望望往来的车辆,穿过街道,向马特林家走去。马特林亲自来应门。这间房子的空气带有一股霉味,还掺杂有一些动物油的味道,所有家具都弥漫着一股挣扎和绝望的气息。破损处相当多,但是没有一个地方修整过。这个房子太大了,而金钱和人手都不足,所以管理不善。 马特林太太无法行走,除此之外,她似乎尽最大的努力当一个好妻子。不过,她又好象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她所担心的事情上,因此浮现着绝望的神色。梅。 马特林拖着一只跛足,慢慢的走过来。 拉瑟以认真的态度说:“马特林先生,我不知道你和孩子间,为何会发生这种问题。不过,我知道这些孩子不怀好意,此刻他们一定在某个地方窃笑。”他面带微笑,企图向马特林显示自己的立场。 “他们当然在偷笑了!”马特林气愤的说。 “那些孩子不只说我是女巫。”梅说:“他们常常装出畏惧我的模样。其实,我才害怕他们呢!” 马特林同情的望着轮椅中的妇人。“说实在的,拉瑟先生。”他那尖锐的声音,更显得有点愚钝。“他们的本性实在太坏了。” “他们太过分了。”马特林太太的声音很低沉。“我觉得他们很危险。” “妈,别担心!”她女儿突然换了一种口气说:“我绝不会让妈妈受到任何惊吓,谁也不能伤害妈妈的。” “梅,不要这么说,会吓着你母亲的。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 “恐怕事情没有那么乐观。”拉瑟平静的说:“所以我才到此地来的。” 马特林先生的眼睛瞪得老大。“什么?你说什么?” “希望你能了解——我是说,今晚你是否可以离开这里,而且最好到热闹一点的地方去。” “不行!”马特林一口否决,露出一副自大的样子。“我不能做出那种事!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能离开这个家。“他的声音提高了,”而且,我怎能只把妻子和女儿留在家中呢?“ “他们——又要对我们怎样呢?”马特林太太边咳边问。 拉瑟将枧树下的谈话及空气枪的事告诉他们。 “魔鬼!”梅。马特林说:“真是——” 马特林太太颤抖着说:“艾尔,也许我们一起出去比较好。” 马特林气得脖子都胀红了。“这块土地和房子都是我们的,我们也缴了税金,有权住在这里。他们若想对付我们,就来试试看吧!这一次,一定要用法律来对付他们。我又没有杀那条狗,凭什么——”就像法官说的,马特林露出愚钝的一面,满脸通红,怯懦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拉瑟站起来。“我想,还是离开这间房子比较好,我只能这样劝你了。这是最妥当的措施。夫人也不必担心,因为我——” “空气枪是否会打瞎人的眼睛呢?”马特林太太突然插嘴。 “也许更严重。”拉瑟点一点头。“但我所想——” “等一等!”马特林怒吼着:“你是到我家来吓唬我们的,对不对?我太太身体不好,你没有权利恐吓我们。”他站起身来,挥动那肥胖的手臂,大声咆哮。 “出去!”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拉瑟不知道自己能否取得轮椅中妇人的理解,只好起身告辞。梅。马特林跛着脚送他到门口。拉瑟正要离去时,她说:“不论如何,非常感谢你来警告我们。” 拉瑟在人行道上,心中非常颓丧。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投射在金黄色的大地上。两旁那些古老的建筑,在绿色的背景中闪耀着金色的光辉,流露一种柔和的气氛。他走到那棵大枧树下,蹲下来,一道光线透过树梢,照射在他的身上。 “情况如何?” 佛雷廷。泰塔斯的表情像被冻结似的,毫无反应。费儿。布鲁查却故作轻松的说:“一切都很好!”眼镜的反光遮蔽了他的眼神。 拉瑟正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时,附近的时钟告诉大家,晚餐时间到了。一阵阵亲切的呼唤声传了过来。 “是我妈妈!”艾尼。亚伦说。 “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佛雷廷!” “好的!” 索玛斯太太的叫声也夹杂在众人声中,佛雷廷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迈克。拉瑟问。 “好!”他的回答很简洁。 拉瑟张开了嘴,但有闭上。佛雷廷穿过草坪,向厨房的门走去。后门旁边有一个茶褐色的鞋箱,他脱下短筒运动鞋,扔进鞋箱中。迈克。拉瑟望着这一幕,隔了一会儿,才搓着双手,不胜苦恼般地走向法官家的台阶。 “怎么啦?”法官打开门。“和孩子谈过了吗?” 拉瑟一语不发,坐了下来。 法官走到拉瑟面前。“我们必须告诉那个孩子,他的整个想法都错了。” “我无法向他解释。我张开了口,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也许我可以去试一试——” “你打算说什么?” “只是告诉他事实。” “谈到事实——唯一的事实就是狗死了。” “没有事实显示那是马特林做的啊!” “也没有事实显示那是流浪汉做的啊!我们毫无线索。”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法官先生,也许那个孩子掌握了我们尚未发现的证据。” “不可能的,在马特林回家以前,她女儿已经看到狗死了——” “可是,没有毒杀时的不在场证明啊!”那个年轻人悲哀的说。 “她会撒谎吗?” “很难讲。”拉瑟叹了一口气。“真实与谎言!我们如何让那些孩子了解呢? 对佩姬太太而言,真实只是一种主观的概念,她说:“我像是撒谎的人吗‘他也说:”我愿意说真话,请不要做出无理的举动。’我们究竟到了何时才会清醒呢? 午餐时,我们还谈到——相信你也记得——人类从漫长的历史中获得教训。但是人类仍生存在无尽的痛苦中。我们都同意那是犯错的缘故,犯错是唯一的敌人。“ 他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们都知道,吐露事实不一定带着善意。吐露事实是件很难的事,那是一种受过训练的技术,是一种技巧,需要努力联系,也需要使用头脑和观察力,同时还得随时谦虚的反省。这是科学,也是艺术。我们为何不能告诉孩子这些事?为何任凭他们发怒而捏造谎言?为何不让他们亲身体会误解多易形成?为何让这种暴力的概念存在呢?佛雷廷和那群孩子,从来不曾有‘等一等,或许我错了’的想法,相反的,他们充满英雄主义,任意捏造事实,将自己当成武艺高强,可以任意伸张正义的英雄。对不起,我说得太多了。” “你说得不错!”法官的口气也很严肃。“我也有同感,但是警察可从经验中判别——” “别提警察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缺乏同情心。法官先生,我们每个人对于那条狗,都未赋予充分的关心。” “的确!”法官回答。“我了解你的意思。我们之中,没有人仔细去想这条狗究竟出了什么事。”他伸手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 拉瑟好象万分疲劳般,低下了头。“除了整个晚上坐在那个孩子的窗下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我知道这样做并不够。” 法官淡淡地说:“为什么不去调查狗究竟出了什么事呢?” 青年的脸色变了。他缓缓的说:“这一点很重要。首先,必须让佛雷廷产生这种想法。如果能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这方面,或许对事情有帮助。” 老人与青年互相凝视着,仿佛是过去与未来的重叠。青年说:“我现在就去——趁着天还没有黑。” 对孩子们而言,晚餐时间只是短暂的二十分钟而已。当那个金发上没有任何装饰,穿着褐色衣服的女性,从一辆旧车上走下时,他们又围坐在枧树下的空地了。她走到孩子们旁边,弯下腰:“佛雷廷,波斯出事了,是吧?就是你在作文中提到的那只小狗吗?” “是的,老师。”佛雷廷的声音没有发抖,仍然充满敌意,因为他刚吼完:“他们别想欺骗我!”老师坐下来,什么话也没说。没隔多久,老师哭起来了。 眼泪引发眼泪,一个矮小的少年开始抽泣,到了最后,佛雷廷。泰塔斯也俯着上身,垂下头。老师用手臂环抱他的头,他的头靠在老师的膝盖上。 拉瑟站在小亭中,闭着眼睛,不断赞美着上帝。过了一会,他越过栏杆,跳到地面上。“晚安,我是迈克。拉瑟。” “我是莉莉安。达娜。”她看起来相当聪慧。此时,她毫不掩饰脸上的泪痕。 “各位!”迈克趁势说:“你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吗?我们应该用自己的手,解决这件事。” 孩子们抬起那笼罩着悲哀的小脸。 迈克很慎重的说:“这件事和凶杀案没有两样,这是一种谋杀。” “不错!”佛雷廷说着,站了起来。他的眼泪已经干了。“凶手就是那个老糊涂马特林。” “我们需要得到有力的证据。” 莉莉安。达娜小姐望着少年倔强的脸庞。那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宣布此事无需证据——他心中事这么想的。她稍微俯下身子:“即使知道对方是谁,也不足以挽回波斯的死。波斯是一只很可爱的狗,我想,这件事一定会使你留下可怕的记忆,对不对?” 佛雷廷非常惊讶,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这是我们的义务。”迈克愉快的说:“为了波斯,我们应该做一点侦探的工作,追查出整个事实。” “为了波斯,我们的确应该打起精神这么做。”达娜小姐冷静而断然的说。 佛雷廷不由得仰起脸。 “问题是——”拉瑟很快的接下去。“人常会犯了思考错误的毛病。无法作正确的记忆,就会犯错。” “那个老糊涂是在撒谎。”佛雷廷说。 “如果他撒谎。”拉瑟以轻松的语气说:“我们就应该证明他在说谎。我有一个计划,希望达娜老师也能参与。佛雷廷,你选择两个伙伴,到附近的每一户人家作调查。你最好选择头脑较好的伙伴,因为要发现真相是很难的的。”他煽动少年们的心。 “然后呢?”达娜小姐问。 “然后,由你带领孩子们跟在后面——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 “我?”她很认真的说:“拉瑟先生,我是学校的老师,不是警察。” “那有什么关系?” “你打算让我做什么呢?” “呃,有点麻烦的事,就是记录。” 老师咬着嘴唇,“这是多管闲事,而且是被禁止的。” 青年也有同感。“或许还会使你失去目前的职位。” 她不能说不漂亮,眼睛大而明亮,眉毛呈现美丽的弧度,两颊都有小巧的酒窝。她挥动着手:“要使用化妆或其他方法吗?而且,要问些什么呢?”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叠纸和铅笔,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由于老师的加入,孩子们的情绪稳定多了,团体间呈现较和缓的气氛。拉瑟注意到大家的心理,大致说明问话的重点。“这件事很重要,所以你们不可轻易受骗,也不能拿回模棱两可的答案。 而且,一定要追究对方是怎么知道的,证据必须完全正确。但是,马特林先生的家别去,那个地方由我去好了。“ “我不怕他!”佛雷廷凶巴巴的说。 “我取得正确答案的胜算比较大。”拉瑟很严肃的说。“我们的目的不就是取得正确的答案吗?” 佛雷廷终于接纳他的意思。“那,我们查明事实以后——” “我们就将收集来的资料,整理出一个头绪。”拉瑟摸一摸头发。“你快点选择伙伴吧!这是很辛苦的工作。” “费儿!艾尼!”三个小男生和不算高大的老师站起来,剩下的孩子都哭丧着脸。 “这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拉瑟先生。”达娜小姐严肃的说:“非常感谢你加入我们这一边。” “我只是过路人。”青年温柔的凝视对方的脸。“但你是他们的老师和朋友。” 一瞬间,她眼中掠过一丝苦闷的神色。“现在都交给你了。” 她昂起头。“各位,老师负责记录,我们要出发了。佛雷廷,把脸擦干净。 费儿,把衬衫扎进裤子里。好,大家排队——“ 当少年们和老师以疲惫的申请到达法官的家时,已经将近九点了。似乎被什么困惑着的迈克。拉瑟伸出手,准备接过达娜小姐手中的记录。 “等一下。”达娜小姐说:“法官先生,我们想要请教您一些问题。” 艾尼。亚伦露出牙齿,走上前去。“您今天看到波斯了吗?”这句话已经反复问了好几次,所以他的口气相当熟练。法官点点头。“您看到了几次?时间是什么时候?” “一次。呃,好象是正午稍前。那条狗穿过我家的院子,向东边走去。” 少年们赶紧向达娜小姐的记录望去。佛雷廷紧接着问:“法官先生,您怎么知道是那个时间呢?” “这个——”法官说:“呃,让我想一想。当我到窗边去看客人来了没有,它就是在那时通过的。” “法官先生,那时是十二点五十五分。”迈克说。 佛雷廷立刻转过头来,问:“你怎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看过手表。”拉瑟水大。“我们进餐的时间,正好是十二点五十五分。”少年们都点点头,达娜小姐记下此事。 “我的确记错了。”法官想了一下说:“应该是将近一点的事。” 费儿。布鲁查继续问:“你是否看到有人走进马特林家的车库或后院呢?” “没有看见。” “您是在屋外看的,还是从哪个位置看的?” “这个——呃——我离开那张桌子是几点钟的事?迈克!” “两点半。” “您怎能这么肯定呢?”发问的是佛雷廷。泰塔斯。 “因为当时我在想,若是继续打扰,会不会太失礼。”迈克。拉瑟用眼睛向莉莉安。达娜老师表示贺意,是她把孩子们成功的组成一个侦探队的。佛雷廷的任务,就是询问对方“何以那么肯定”。 “你愿意发誓——”费儿继续询问法官:“当时没有人在马特林家的后院吗?” “我的确没有看到任何人。”法官的口气很慎重。 佛雷廷紧接着说:“法官先生应该无法看清楚,因为这里有很多树遮住。所以,他的话不能采信。” 孩子们都望向达娜老师,她继续在纸上作记录。“谢谢您,我们还要去拜访柯克先生,向他请教一些事情。” “请慢走。”法官站起来送他们。 拉瑟目送他们的背影离去,天鹅绒般柔和的目光再度出现。随后,他转过头,法官正朝他眨眨眼。他坐下来,飞快的查看桌上的资料,一张张递给法官。 突然他惊讶的抬起头。莉莉安。达娜小姐正站在门口,注视着他。 “怎么啦?迈克!”递向法官的资料无力地下垂着。 “我们能停止了吗?”她带着挑战的神色说。 拉瑟点点头,转向法官。“我们也许需要借重警方的力量。”法官站起来。 “呃,我也这么想。还有,查一查马特林先生打高尔夫球的地方,以及清洁队的电话号码。很抱歉,达娜小姐,我们不能停止,我们除了前进以外,别无他法。” “只好如此了。” 当邻人们三三两两的赶来时,已经将近十点了。法官夹杂在人群中,警察局长也来了。索玛斯太太穿着泡泡纱的洋装,脸绷得紧紧的,好象是被迫而来的。 马特林先生、佩姬太太、德哈堤夫妇、贝克夫妇和十六岁的戴安。布鲁查都到了。 他们以奇怪的眼光,望着围成一小圈的少年和老师。 最后到达的是迈克。拉瑟。他得到法官的许可,宣布会议开始。 “我们是为了调查小狗离奇死亡的事,才召开这个会议。”拉瑟大声说。 “安德森局长,我们相信警方若有足够的时间,也会这样做的。但是,我们也知道警方非常忙碌,而且在我们之中——”他瞥一眼漆黑的窗玻璃:“似乎有人迫不及待,所以才自行展开调查,不过,现在我们仍然需要你的帮助。” 局长平静的回答:“我不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吗?”在这个场合里,若要推举权威人士,自非法官和他莫属。这两个老人严肃地坐在那里,注视这个气势颇盛,但是带有几分混乱的集会。 “谢谢你。我们想知道的是,那条狗究竟出了什么事。”拉瑟环视四周。 “首先,我们曾经怀疑的流浪汉无法成立。”佩姬太太那羽毛胸针微微颤动,拉瑟笑着对她说:“佩姬太太,你说今天早上有一个男人走向马特林先生家的车库。 事实上,上午十点四十二分时,清洁队派了一辆卡车来——停在德哈堤先生家的门口——收集纸屑和破烂。那个人身穿工作服,看起来相当破烂,他根据指示,到马特林先生车库后面的小储藏室去,拿一包东西返回卡车。佩姬太太——“迈克。拉瑟满足似的望着她那发红的脸:”那个人确实存在,只是关于他的身份,你加入了个人的意见,你并没有说谎,只是误解了。“ 青年的脸转回来。“接着,我们来探查小狗在这一天的行踪。这一部分颇有收获。”随着拉瑟的说明,部分人想起整天在此地区活泼奔窜的小狗的模样,不由得露出微笑。拉瑟继续说:“将近一点钟时,小狗穿过法官先生的院子,向亚伦家的院子奔去。当时,孩子们正在那里玩球。在这段期间,没有人看到小狗出现在格林鲁街和汉尼巴街。不过,咽喉炎刚刚症愈的戴安。布鲁查小姐没去上学,她吃过午餐后,坐在面对马特林先生后院的门廊下,等待放学路过的朋友。这时,她看到的狗不是波斯,而是另一只小狗克琪。克琪是德哈堤先生的狗,两点左右时,在马特林家的后院玩耍。如果有毒的饵在两点时已放置该处,克琪应该会发现的。” “幸好克琪没遇上这种事!”德哈堤先生松了一口气,说:“克琪是观赏用的小狗哪!” “但是——”拉瑟很冷静的说:“波斯一直很亲近人们,所以对于它发生的意外,我们都很在意。” “真可耻!”德哈堤先生以愤怒的神情环视四周。 “就是嘛!”贝克太太也发言了。“波斯是大家的好朋友。” “你再说下去吧!”德哈堤愤怒的吼着:“你还发现了什么?” “马特林先生在十一点半出发,去打高尔夫球,因此我们不认为他放了毒饵。” “当然不是!”马特林说:“我早就这么说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们的冷嘲热讽啦!我没有撒谎——呃,你们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吧?” 青年静静的看着他。“我们只想确定那条小狗出了什么事?”马特林闭口不语。 迈克似乎满足了,继续说:“各位,我们都知道人是不足以信赖的。各位对今天下午所作的证言中,或许有错误的地方——至少我已发现了一件。” “今天下午,贝克先生和太太在院子里忙着。”他继续说:“当波斯不再玩球,而去找贝克先生家的小狗史米廷时,正是三点左右。那时,贝克先生和太太正忙着为史米廷洗澡。当他们抓着不喜欢洗澡的史米廷,努力使它听话时,波斯还留在那里。因此,梅。马特林小姐说三点以前看到波斯躺在人行道上,是不正确的。” 马特林吓了一跳。拉瑟断然地说:“贝克先生和太太的证言非常清楚,不会假的。”似乎常在野外活动而晒得发黑的那对夫妇,点了点头。 “马特林先生回家的时间也很容易确定。戴安看到他了。此外,隔壁的德哈堤太太在三点五分开始睡午觉,她能确定时间,因为她在四点半必须起来烤肉。 她也从二楼的窗户望见马特林先生回来。这两个证人都可以证明,马特林先生三点十分左右,将车子开进车库,然后下车,从右边——长着草的那边——绕过建筑物。“ 马特林先生擦掉满脸的汗,但是额头又冒出了汗珠。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拉瑟卷着手中的指,继续说:“我们知道,孩子们列队走向费儿。布鲁查家的厨房时,是三点十五分。当史米廷洗澡时,波斯就像其他小狗一样,在旁边玩着水和肥皂泡,所以三点正时,它在汉尼巴街那边。但是,或许它凭着狗的敏锐嗅觉,知道佛雷廷在那里,因此,你们也可以猜到,它开始沿着汉尼巴街奔跑,穿入格林鲁街。” “一定是这样。”德哈堤凝视着马特林说:“因为不久后,它就被发现躺在格林鲁街了。” 迈克慢慢的说:“除了马特林先生以外,没有人进入他家的后院,而且他到过后院不久,狗就死了。” “戴安没有看到吗?” “戴安的朋友在三点十二分就来了,所以她的证言不能再信赖。”戴安的脸变红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马特林嘶喊着。“为什么确定是在我家后院出事的?” 德哈堤先生说:“因为我家附近没有毒饵,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你怎么知道?”马特林将问题点岔开了。佛雷廷的视线移到迈克。拉瑟脸上。“为什么不是在道路上?为什么不是来往的车辆丢下的?” 拉瑟回答:“那是可能的。不过,欧蒂斯。卡纳凡先生的车子在汉尼巴街和丽街交叉处抛锚了,他忙着找人帮他推车子。若是有车子在街角处丢出东西,他一定会看到的。” “毒饵发作得真快!它到底吃了什么东西?”德哈堤问。 “是的,毒性发作得很快,吃下后就无法走动了。它吃得是氰胺化合物。” 马特林那颤抖的手扶着眼镜,镜面已被汗水弄湿了。 “你们之中,还有其他人喜欢摄影吧!”迈克说。“马特林先生,府上的地下室里,是不是有氰胺化合物?” “有……的,但是我一直很小心的管理——”马特林咳了一声。 他咳完后,迈克继续说:“毒药是藏在肉里的,我将肉分析了一下,一半是牛肉,其余的是猪肉和小牛肉。”马特林先生用指尖捏着喉咙。“我到附近的四家肉铺去调查过了,这就是我迟到的原因。”没有人发笑,佛雷廷以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这附近至少有五户人家要求肉铺送肉,但是一半牛肉,而猪肉和小牛肉各占四分之一的那份,却是在今天上午十店送到马特林家的。”室内响起一股狂风似的怒吼。警察局长的身体动了动,人们听到椅子的摩擦声。 “总算弄清楚了。”德哈堤愤怒地吼着。 “各位!”拉瑟的语气很尖锐:“不要太激动。另有一件事必须告诉大家——那块肉事调过味的。” “调味?” “是的,除了盐以外,还有麝香草味。” “麝香草?”马特林好象在呻吟。 佛雷廷以困惑的眼光望着达娜老师,她用手臂搂着他。迈克继续以冷静的声音说:“关于动机的问题,我无法提出证据,因为我不认为有人蓄意毒杀小狗。” 没有人作声。“但是,我们毕竟调查出某些事了。”迈克。拉瑟的声音就象滚动的椅子,使马特林感到窒息。“我们还不知道那条狗究竟出了什么事。马特林先生,你是否可以为我们找出答案。” 马特林以嘶哑的声音说:“我希望孩子们离座。” 达娜小姐作出要移动的样子,拉瑟立刻阻止她。“不!孩子们也希望找出真相,而且他们尽了不少力。倘若发现了真相,他们有权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吗?”马特林的声音变成了呜咽。 “我到过你的高尔夫俱乐部。”迈克说:“也看过你的垃圾焚化炉,所以我知道大概的情形。不过,我仍然希望从你的口中说出来。” 德哈堤催促着:“快,快点!”马特林用双手掩住脸。 迈克平静的说:“我想,这其中出了一点差错。很遗憾马特林先生毒死了那条狗,但是他绝对没有这种打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马特林开口了:“抱歉——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但那实在是很难吃的东西,那种药草的味道——就是那种麝香草——那原是我当午餐用的,但我根本无法下咽,所以我在俱乐部另外买了一份餐点。” 迈克。拉瑟点点头。 马特林继续说下去,他的声音颤抖着。“我真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条狗吃的是那块肉——真的——当你们说那小狗死了的时候。” “不错!”迈克接下去说:“所以你愤怒的表示自己没有做错,那时,你根本没有时间考虑那条狗出了什么事。” “拉瑟先生,我没有说谎。我怎么知道那里面掺有毒药呢?我回家后,必须悄悄的丢掉那个汉堡,因为我不愿意伤害做那份午餐的人,我一直是那么尽力的维护——”马特林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但那卑鄙的家伙——”他的眼球好象要迸出来了。“却存心要我死!”他那凸出的眼球骨碌碌转动着,最后停在佛雷廷的脸上,喘着气说:“你的小狗救了我的命。” “是的。”迈克接下去说:“佛雷廷的狗救了你的命,或许,你的女儿还在做着有毒的汉堡哩!” 大家都叹了一口气。“府上的焚化炉里应该留有面包。”迈克。拉瑟说:“但你的女儿很快的察觉那条狗的遭遇,所以将面包藏了起来。就是因为这样,当你家门前发生纠纷时,她出来得很迟,而且还撒了谎。”安德森局长站起身子。 “她的母亲——”马特林疯狂似的喊着:“她的母亲——” 迈克。拉瑟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她的母亲一直为着你们之间的不合而苦恼——非常的苦恼。她大概想要独占母亲的关心。” 莉莉安。达娜小姐紧紧的搂住佛雷廷。“波斯是一只伟大的狗。”她的声音压过他人。“它虽然死了,却救了一条人命。佛雷廷,波斯是一只最好的狗。” 佛雷廷似乎尚未接受这突然的事实,只是被单纯的悲哀击倒。他靠在老师身上,默默流着泪。 大家去找梅。马特林时,她不在家。后来,发现她在泰塔斯家后院的小储藏室中,好象在找寻什么。 第二天,泰塔斯夫妇回来后,得知了小狗死去和儿子的事,因为法官、迈克、拉瑟和达娜老师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泰塔斯太太流下眼泪,泰塔斯先生则紧紧握着拉瑟的手说:“我一定会好好的把枪收藏起来。”这时,他的妻子向他喉道:“你应该好好管教儿子,给他一些教训——啊,达娜老师,太谢谢你了。” 法官站在门廊上,望着黑发青年和金发女郎一起坐车离去,并向他们挥手告别。 “我想,达娜老师喜欢拉瑟先生。”艾尼。亚伦说。 “你怎能这么肯定?”佛雷廷。泰塔斯回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