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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请。” 叫唤声并没有隐瞒厌烦的迹象。 起初是“下一位”,不知何时变成“下一个”,但说的人并没察觉。 也不是没道理,望月想。 任谁在这里坐上一整天,跟那些几乎还要挂口水的大学生面晤的话,都会厌烦起来的。当然他知道,那是工作,对学生来说则是“生平大事”。 可是——从早上开始,到底面晤了几百名学生? 望月连刚刚走出去的学生是谁也想不起来,包括名字、长相,以及自己怎样评分的事。 偷偷望一望左右其他科长们的手边,发现整张评分表上面全是没意义的涂鸦,不由得苦笑。 “我叫三轮智子,请多多指教。” 女孩行个礼,走上前来。 面试官们稍微表示关心地坐直身子,是因为那女孩是前来面试的女生中最漂亮的一个…… 也有人连忙调整领带。望月苦笑。 首先必须由人事科长望月开口。 “呃,辛苦了。”望月稍微坐直。“你的名字——” “三轮智子。” 望月看着手上的文件。 “三轮?‘三个轮’?奇了。搞错了。是不是次序放错?” “大概什么人漏掉了。”邻座的总务科长太田说。“算了,开始吧。” 现实的家伙!刚才为止一句话也没问.只是打瞌睡而已。 “你想进这间公司做什么工作?”太田探前身子问。 但,好奇怪……手上确实没有“三轮”这女孩的资料。搞什么鬼的,真的! “我想找人。”那女孩的答覆别开生面。 “找人?怎么回事。”太田狐疑地问。 “我姐姐在这间公司做过事。” 听见那句话,望月赫然。 “三轮……你是说三轮幸代君?” “是。”她转向望月。“姐姐自杀了。” “嗯……遗憾的事。” “那个三轮君?”太田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听说自杀原因不明。” “不,知道了。” “你说什么——望月皱眉头。“可是当时——” “我们受到恐吓。说如果追查姐姐的死亡原因,家人也会遭遇不幸,没法子,这才说是‘原因不明’的。” 三轮智子逐一地去看那些并排而坐的面试官的脸。她的视线很尖锐。仿佛在逐个逐个地谴责他们的样子。 “不过,我想知道真相。把姐姐逼死的是这公司管理阶层的人。只有这点是明确的。我想进来做事,然后找出那个人来。” 望月哑然。 “那么……你是突然来应征的?” “是的。” “即使突然这样说……你说那种话,你以为我们会录用你吗?” “我以为。”三轮智子泰然自若。“不录用我的话,我会把姐姐的事情当丑闻告诉新闻界。我想你们会很痛恨那个。” 望月等人面面相觑。 “你不是也在恐吓吗?”说话的是比望月年轻,却几乎满头白发的会计科长武井。 “恐吓是有权力的人做的事。”三轮智子说。“我什么力量都没有。假如你们问心无愧的话,应该不会在乎我才是。” 面试官们哑口无言——所有困意不翼而飞。 三轮智子飞快地巡视众人的脸。 “那么,入社以后再见。”她站起来。“失礼了。” 她彬彬有礼地鞠躬,走出房间。 望月觉得,她是目前所面试过的学生中最有教养的一个。 “——吓人。”太田说。‘什么玩意嘛?” “可是,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意吧。” 望月的话使太田苦笑不已。 “你对女孩子太友善啦——开玩笑!岂能接受那种人进公司?” “对呀。何况她没有依照正规手续申请。”对那种事拘泥的武井在做纪录。“有啥关系?给她不及格的评分就是了。” “嗯……其他几位呢?” 望月稍微探身去喊长桌子中另一端坐着的两个人。 资料科长尾田和库存科长铃木不太发言。同样是科长,跟其他三人比起来,他们缺乏存在感。 “我们无所谓……是不?铃木。” “呃……”铃木在发呆。 “那么,可以吧,我们淘汰三轮智子。”望月说。 “当然啦。如果让那种人进来,社长大概气昏了。”武井在评分表内填写什么。 专注于会计的武井,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 这时,房门开启——大家连忙起立。 “坐吧。不用特地站着。” 话是这么说,一旦社长突然走进来时,任谁都吓一跳。 “辛苦你们啦,有没有出色的人选?” 社长川元纪夫现年五十五岁。精力旺盛,经常在国外飞来飞去。 “很不容易。”望月回答。“还留下许多……” “刚才走出去的女孩,不是不错吗?” 川元的话使大家困惑不解。 “社长,你说刚才走出去的……” “在外面擦肩而过。有一股坚毅的眼神,那样的眼神连男人也少见。” 望月等人对望一眼。 “社长,我们刚刚达成一致的意见——对刚才那个女孩不满意。”武井说。 “为什么?” “我们不知道怎么说……其一是在手续上,她的资料不在这里。所以,她根本没资格前来应征。” “武井,我说了好多次的。”川元说。“你每次都被形式所困。入社考试,只要召集到优秀的人才就行了。像你这样拘泥于手续啦形式什么的话,错失了能干的人才,公司的前景才叫人担心呢。” “可是社长……” “武井,你是说我不懂得看人?” “不……” “那就别埋怨了——望月,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呃……三轮智子。” “三轮——智子吗?好,就决定录用三轮智子吧!”川元说。“好好干活。” 立刻转身离去。 暂时谁也不开口。 “怎办?”太田说。 “社长会谅解的。只要向他说明我们为何不录用那女孩的理由就好了。” “怎样?武井兄。你也知道社长的为人吧?一旦他说出口——” “谁也不能阻止。我懂。可是——” “请问——”担任总务的玉本探脸进来。“可以让下一个进来了吗?” 太田对部下发牢骚:“都是你!随便把闲杂人放过来,搞成这样……” “啊?我是刚刚来接班的。” 原来如此。望月微笑说: “算了。没时间啦。让下一个过来吧。” “是。” 门暂时关上,面试官们叹息连连。 尾田和铃木依旧一言不发。 “晴美!” 听见唤声,片山晴美停步,环视四周。 “大概听错了……” 可能是另外一个“晴美”。 晴美正要继续过斑马线时,被人“嘭”的拍肩膀。 “啊,沙百合!”她看到学生时代学友的脸。“刚才是你叫我?” “对呀。晴美居然装作不知道。” “我以为——咦,判若两人啦。你做了出色的办公室女郎啦。” “还好啦。” 穿上时髦制服的加山沙百合,手里拿着钱包。 “我现在去吃午饭。一起如何?” “好是好……但一点多了啊。” “我负责中午班的值勤,从现在起午休。” “那就奉陪了。”晴美点点头。 并非闲着没事干,但不急。 沙百合和晴美走进马路边的咖啡室,叫了午餐套餐。过了午休时间的关系,店内很空。 谈话很愉快,从近况报告到朋友间的情报,不知不觉过了三十分钟,彼此连何时把午餐吃掉的也没察觉。 “对了,晴美,你哥哥是刑警吧。” “嗯。没有别的地方肯请他嘛。” “怎么说这种活!”沙百合笑。突然望望外面。 “哎,看,那部车。” 一部大型的客货车正靠向对面大厦前停下。 “好大的车子。” “你看你看,谁下车了?” “你说什么?” 晴美好奇地注意那大房车。车子静静地开走了,那里站着一名跟沙百合穿同样制服的女子。 “你公司的职员?” “对。同期入社的。很了不起吧?” “可是……” “那是川元社长的车啊。” “换句话说——” “她叫三轮智子,谣传她现时是川元社长的情妇,这样子一起吃午饭嘛……也有时不光吃午饭啊。大家都说,那部客货两用的房车,是酒店的替身呀。” 晴美困惑了。 “即是说——大家都知道?” “当然。好大的胆子啊。那样子午休回来后,她能若无其事地说句‘迟到啦’,然后对着办公桌做事。” “上司什么也不讲?” “哪里敢讲她呀。因她是社长叫去‘办事’的嘛。” 晴美不说什么,喝起饭后的咖啡。 假如晴美本身在那里工作,见到三轮智子的举止时,大概也会不愉快吧。可仔细一想,纵使所有公司内的女同事都以她为敌,而她居然没有刻意隐瞒,可见不是寻常之事。 “那个三轮智子是怎样的人?” “不晓得……我没和她交谈过。听说她姐姐也在我们公司做过事,但自杀了。” “自杀?” “毕竟不普通啊。”沙百合说,问旁边的男同事。“哎,宏志君,你知道为什么吗?” “片山兄。” 肩膀被人用力猛摇的片山吓得跳起来。 “石津!趴下!地震啊!” “到了。”石津内疚地说。 “哦……” 巡逻车停了。 在前往案发现场的途中,片山睡着了。 下了巡逻车,河风吹来,凉飓飓地抚摸他的脸。 “在哪儿?” “那一带吧。” 被灯光照亮的是河堤上面。 河堤上,形成一条散步道。其中有盖着布的尸首,几名男子围站在那里。 “搜查一科的片山。”片山上前打招呼。“你们都是一伙的吗?” 四名男子互相对望,一名白发男性上前说;“那就由我做代表——虽然我是后辈。” 又不是叫他带头喊干杯,好奇怪的人,片山想。 “我们是‘K商事’的职员。在这里——”他望望地上用布盖着的东西,“倒在这里的铃木也是同公司的职员。” “他叫铃木吗?” 片山弯下身去,掀起白布,假咳一声。 大概被人厉害地敲击后脑吧,头壳完全凹陷下去,血凝固了。那可不是片山愿意看太久的光景。 “他叫铃木卓郎,是库存科长。” “原来如此——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们有科长会议——噢,在这里的全都是K商事的科长。尽管我的能力有限——” “那个不必……” “嗯。我们五个人吃饭,当然也喝了一点酒。回家的路上,我们想被风冷却一下有点发烫的脸,于是决定来这河堤上散散步。来到这一带时,铃木说他有点不好服。我们担心他,但他说没啥大碍,很快就追上来的,叫我们先走,于是我们就放慢下来先走了。可是,走了一百米左右,偶然回头时,见到有几个人在这附近互相扭打的样子。我们大吃一惊,赶快跑回来。” “然后,就变成这样?” “是——铃木就以这种悲惨的状态倒在这里。” “那些人呢?” “他们发现我们跑回来,都跑啦。假如我们提早发现就好了。” “怎样的家伙?人数有多少?” “那个……周围实在太暗了。况且街灯都隔老远才有一盏。” “什么也看不见?” “大概有……三个人左右,我想。” “我觉得是四个。”秃头的男人说。 “是?我看不清楚。” 不管三个或四个,都不成为什么线索,没啥差别。 “有没有什么头绪?关于铃木先生受袭击的事。” “没有……他受到所有人爱戴,是个能干的科长,不可能与人结怨的……” 这回说得又像丧礼的悼词。 片山不认为这位科长在为铃木的死哀叹。 “以上,报告完毕!”那男人行个礼。 就像会议的演说一样。片山有点惊讶,同时为铃木的死觉得同情。 “K商事?”晴美睁大了眼。“那不是沙百合的公司吗?” “你知道?” “也不是知道……详情请问可以信赖的当事者。” “别卖广告好不好。”片山摊开便条。“担任说明的是会计科长武井,其他在场的三个是尾田、望月、太田。” “全是科长?” “被杀的也是科长。五个全齐。” “简直像小说《白浪五男》似的。” “没那么潇洒。”片山开始吃晚饭。“福尔摩斯呢?” “喵。” “怎么,你在那里呀。” 一只毛色发出光泽的三色猫,在片山的桌子背后的椅子上蜷成一团。 “会不会发生谋杀案?” “起码有过自杀案啦。” “什么?” 听晴美转述了有关三轮智子的事时,片山问:“知不知道她姐姐自杀的原因?” “我没问到那个地步。” “奇怪了。一般来说,你会进一间使自己姐姐自杀的公司吗?” “说的也是。” “通常一定避开的,假如特意挑选的话,理由何在?” 晴美探前身体:“哎,我帮你查好吗?” “你呀……赶快去找一份工作吧!” 晴美刚刚辞去原先的工作,目前正在悠闲地物色另外一份工作。片山最怕妹妹插手杀人事件。 “噢,电话。” 晴美接听。是那天在路上遇到的加山沙百合打来的。 “听说铃木科长被杀了,是真的?” “嗯。家兄在承办这宗案件,刚刚才回来。” “啊。吓人。铃木科长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有时都忘了有他的存在。” “那么说,没有被杀的动机?” “起码我没头绪。” “哎,当时他是跟其他四名科长一起的啊。”晴美向哥哥挥手,叫他把条子拿过来。“他们是尾田、望月、太田、武井。” “哦……他们五个呀。”沙百合想了一下。“尾田是资料科长,也是个毫不起眼的人。望月和武井嘛,好像有往上爬的野心。” “太田呢?” “他是总务科长,人面颇广,却不是精英类型。” 科长们大概想不到自己会被年轻的下属“分级”吧。 “对对对。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那个三轮智子呀,从明天起放有薪假而且长达一个月!” “竟可休假一个月?” “新人嘛,年假是十二天。可是,社长说她非常动力,所以特别批准她一个月的休假啊!气死人啦!” 沙百合生气,也是当然的……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来到晴美身边,竖起耳朵,大概在听她们的对话吧。 “哎,沙百合。”晴美说。“我想见见那个三轮智子。” “哦,我知道她的电话和住址。” “告诉我。” 晴美记下来,道谢后,挂断电话。 片山看看她记录的条子,说: “你认为那个三轮智子跟案件有关?” “发生命案,而她突然拿一个月的假,你不觉得奇怪么?” “唔……”片山发现福尔摩斯也在看条子。“说起来,你的朋友怎知道铃木被杀的事?” “对呀——而且,特地打电话来通知我有关三轮智子的事,还有住址啦电话什么的……好像事先预备好似的。” “看来你的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辈哦。” “不过,我想见见三轮智子。可以吧?” 片山知道,即使他说不可以,晴美也会去见她的。 “带福尔摩斯去。她是保镖。” “石津也可以呀。” “别提他。不然他真的会来啊。” 话一说完,传来“呱嗒呱嗒”的上公寓楼梯的脚步声…… “我不走!” 踏入那幢公寓大堂的当儿,遇见一个大声喊叫的男人,晴美停步。 那男的并不是对晴美大声喊叫,而是站在中央锁的门前,对着室内对讲机大叫而已。 “拜托,你走吧。”女声回答。“我现在不想见你。” “为什么?我——” 晴美假咳一声。 “对不起,打岔一下。”她说。“如果谈很久的话,请用电话。” “啊……不好意思。”那青年搔搔头。“——那么,我走了,智子。我再来。今晚我给你电话。” 说完,他从大堂走了出去。 “智子——是不是三轮智子小姐?” 晴美就这样对着对讲机喊。 “哪位?” “我叫片山。我是家兄的代表——他是警视厅的刑警,正在调查铃木先生被杀的案件。” 隔了一会,回话说:“请。” 传来开锁的声音。 那不是普通上班女郎住得来的高级公寓。 来到房间时,三轮智子已打开房门等着。 “咦,那是你带来的猫?”见到福尔摩斯,她似乎很感兴趣。“好美的猫咪。请进来坐。” 房间不大,但小巧精致。 晴美望着脸色有点苍白的三轮智子。 “你好像刚睡醒。”她说。“我改天再来好吗?” “不要紧。有点感冒而已……” 智子沏了红茶,在沙发上坐下。 “找我有什么事吧?” 顿了一下,晴美说: “是不是躺下来比较好?” “啊?” “必须暂时保持安静才行,是刚才那位的?” 智子一直盯着晴美。 “不……他叫玉木,是总务科的人。他是我公司内唯一的朋友。”她笑了,立刻严肃起来。“你竟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也经历过。” 智子有点意外。 “哦……我之所以拿一个月的假,是为身体的健康者想。” “不久以前,我看到你从社长先生的车下来……是社长先生的?” “他是这样以为的。” 智子采取微妙的说法。 “是吗?” “你晓得我的事吧——姐姐幸代跟公司内的某位管理层人士相识。可是,对方是有妇之夫——不光如此。” “怎么说?” “盗用公款的事暴光了。可是,姐姐完全没拿过公司一分钱。” “那么,有人嫁祸给你姐姐?” “嗯——我想应该是说姐姐为了她所喜欢的对象而承担责任,被冤枉了。然后,姐姐在平交道上撞电车死了。”智子的脸泛起红潮。“你想我可以饶恕那种男人吗?” 晴美想了一下。 “问题是你姐姐怎么想吧。”她说。“关于铃木科长被杀的事,你怎样想?” “我想与我无关。”智子耸耸肩。 “你为什么跟川元社长交往?” “不是我主动的。我这次所以被雇,全因川元社长的一句话。” “怎么说?” 听了智子述说有关入社考试的面试情形,晴美大感有趣。 “我也依样画葫芦好了!现在我在物色下一份工作。”她笑。 “后来我听社长说了,当时科长们十分为难。不过,因我做成跟社长很熟的样子,对他们形成压力吧!” “依你来看,哪位科长可疑?” “不晓得……至少我认为不是铃木先生。”智子说。 “怎么回事?”片山对晴美的话觉得困惑。“为姐报仇?” “对……只是觉得奇怪。因看不出她是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谁是她姐姐恋爱对象的样子。” 晴美带着福尔摩斯,来到哥哥片山所造访的K商事。 片山正在会客室等候他们会议结束。 “你说三轮智子曾堕胎,肯定吗?”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晴美点点头。“但不晓得对方是谁……” “不是川元吗?” “我也想跟那位社长谈谈。” 福尔摩斯突然转向会客室的门口方向。晴美察觉了,朝兄长做个手势,自己则悄悄站起来。 “杀死铃木的凶手,还没找到线索。那四个人的谈话也有许多可疑之处。”片山用同样的语调说。 晴美“啪”的打开房门。 “哗!” 在门外吓一跳的是加山沙百合。 “沙百合,你在干什么?” “没有哇……我听说你来了,有件事想告诉你……” 沙百合两手贴胸喘气。 “怎么回事?” “你跟我来。” 沙百合先走,出了办公室,来到储物柜房门前面。 “谁也不在。”沙百合看看左右。“刚才我外出,回来更衣时,听见男性储物柜房间那边传来唏唏簌簌的说话声。” “然后?” “我没听见全部,只听到‘总之,先摆进铃木那里’、‘这是好机会’之类的句子。” “知道是谁在说话吗?” “那个我知道,是望月和太田科长。” “嗯。换句话说,铃木科长的储物柜里有东西啦。” “我就是想通知你。” “谢谢。”晴美拍拍沙百合的肩膀。 “这是储物柜的钥匙。”玉木把锁匙交给片山。“大致上,每个储物柜都能打开的。” “谢谢。” 片山打开其中一个有“铃木”名牌的储物柜。 里面有破成一团的毛巾、礼服用的黑领带等杂物随随便便地摆在那儿。靠里头竖着几本笔记簿。 “是什么呢?” 片山取出笔记簿。哗啦哗啦地翻阅一下,看来是钱银的存取账目。 “说不定……”片山说。 “跟那宗盗用公款的事有关?”晴美窥望。 “喵。” 福尔摩斯伸脖子看储物柜内,用前肢在摆笔记簿的架子,“咚”的留下脚印。 由于积满尘埃,所以有脚印。 “没错。”片山点点头。 “社长。”外面传来玉木的声音。“他是警务人员。” “唔……” 川元纪夫的确是个令人感觉到他是“社长”的强硬派权威人物。 他走过来以前,对玉木说:“你回去做事吧。”然后转向晴美。“你是片山晴美小姐吧。你对三轮智子很关心,她很高兴。谢谢你。” “哪里。”晴美摇摇头。“他说你让她拿了一个月的休假。真好哇。” “我只能做到那个地步。”川元说。“其实我想为她做得更多的。” “川元先生——” 他打断片山想说的话。 “让我事先声明,我没有跟智子上过床。我对她一见钟情是事实。从她前来面试,擦肩而过那一刻起。不过,我不知道智子交往中的对象是谁。” “那样你也不介意吗?”晴美问。川元苦笑。 “到了这把年纪,我才晓得有这种恋情。”他说。“我也知道她为何进来这间公司。我想帮她。” 看来这位社长是认真的。我行我素,却有些地方很孩子气,一旦自以为是就不计得失的类型。 “刚刚从铃木科长的储物柜找到这些笔记簿。” 川元接过笔记簿,哗啦哗啦地翻阅。 “这是……铃木盗用公款?” “大概不是。”片山指指架子。“请看。笔记簿是摆在架子的积尘上面的,明白了吧?” “原来如此。” “即是说,有人故意把这些簿子放过这里的。” “为了做成是铃木干的样子?荒唐的家伙。”川元皱眉头。 “川元先生。”晴美说。“当时,你们没调查是谁盗用的吗?” “那点我很后悔——因为她姐姐留下一封顶罪的信死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那时期,公司处于危险状况,大家都在拼命。”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我们先检查这些簿子的内容好了。” 晴美和福尔摩斯交换了一瞥。 对——是沙百合说的。 如果相信她的话,把这些簿子放在这里的就是望月和太田了。 可是,晴美保持沉默。 她想,福尔摩斯一定赞成她的做法。 “真的没关系?”尾田说。 “杞人忧天。”加山沙百合笑了。“交给我办好了。来,去冲个花浴吧。”沙百合和资料科的尾田科长,在一张床上相依偎。 旁人看来,大概是奇妙的组合吧。年轻貌美的沙百合,以及跟铃木一样毫不起眼的尾田…… 老实说,尾田也有点受宠若惊。 “真不愉快呀,那个三轮智子!必须教训她才行。”她从床上下来,披上浴袍。“你呢?” “我不洗了。”尾田摇摇头。“假如带着香皂味道什么的回家的话,我老婆会——她的鼻子很灵的。” “若是那样,她早就发现啦。因我一直也涂香水的嘛。” 说着,沙百合走进浴室去了。 剩下尾田独自睑色转白。 从浴室传来花洒声。 沙百合为何看上自己?尾田不由叹息。 尾田也知道,对沙百合来说,这是游戏,当然不是真心的。 可是尾田这样想……万一这件事露出去的话,自尊很强的妻子绝对不可能饶恕他。 说不定因此失去一切。尾田所以能进K商事,是靠妻子娘家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觉得还是趁早了断他和沙百合之间的关系比较好…… 每次见面时都这样想,但每次都眷恋沙百合的年轻肉体而浑然忘我。 传来叩门声。 “什么呢?”尾田下床,从地上捡起浴袍穿上,边穿边问:“什么事?” “对不起。”男声说。“你房间的火灾感应器被触动了。” “火灾?” “不,搞错了的。若不停止的话。警报会响。万分抱歉。” “好吧。” 尾田把门打开。 开门的刹那,尾田才察觉,那是谁的声音。 已经迟了。门打开,那人就站在眼前,高高抡起他手中的大铁锤。 他来不及闪避,也来不及阻止对方扬起的手。 铁锤敲破尾田的额头,血水飞溅。男人推倒尾田,走进室内,反手关门。 第二下、第三下,铁锤打在尾田的头上。 一切发生在不过十秒钟之内…… 沙百合关掉花洒,舒一口气,拿起浴巾。 本来沙百合就喜欢热水澡,这样子淋浴也要弄热一点,令自己有热昏了头的感觉才罢休。 “没事吧?尾田先生。”她喊。 刚才恐吓他说自己涂香水,大概很受打击吧?其实她好早就留意到了,并没涂香水。 她用浴巾裹着身体,打开浴室的门—— “尾田先生?” 尾田倒在地上。血水横流,连浴袍都染红了。 沙百合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原地。到底怎么啦?这是—— 然后察觉——不是自己一个人。 手拿铁锤的男人从门的暗处出现。 软帽盖住眼睛,戴面罩。竖起长大衣的衣领,戴手套。 不晓得是谁。 沙百合无法理解自己处于何种状况。她浑身颤抖,口齿不清地说,“钱的话……手袋里有三万元。全部给你好了。” 男人绕到沙百合的正面,重新握好铁锤。铁锤被血弄脏了,上面沾着尾田的头发。 “不要……你想怎样?杀了我……也没用吧——求求你,放过我。” 她不跑,也不曾闪避,只是坐在那里颤抖。 男人举起手中的铁锤。 就那时候。 “嗨!” 传来尖锐的叫声。男人赫然回头。 房门开启。 “沙百合!”晴美喊。 福尔摩斯冲进来,瞄准男人的脸扑上去。 男人闪避的当儿,帽子掉了,铁锤也掉在地上。 男人就这样穿过晴美身边,从房间冲了出去。 “福尔摩斯,算了,不要追。”晴美回头时酒店职员说:“谢谢你。” 他请职员用主匙替她开房门。 “麻烦你,顺带帮我打—一0报警好吗?” “嗯……” 酒店的人仿若看见幻想似的注视地上的尾田片刻,终于慌忙走开去。 “晴美……”沙百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来,穿上衣服。警员们马上就赶到的。”晴美故意用谴责的语气说。 “换句话说,你们没见到凶手的脸。”片山环视室内。“留下铁锤和帽子——唔,成为破案的线索啦。” 晴美对仍在一脸懊丧的沙百合说:“如果要撒谎,也要有相当胆量才行。”他说。“你说在储物柜房间听到的对话,是假的吧。” “晴美……” “你事先应该试试看,在储物柜房间是不是真的可以听到邻室的谈话。我们做过实验了,听不到啊,除非很大声。” “对不起……”沙百合垂下肩膀。 “为何那样子胡说?”片山问。 “是尾田……当我把晴美的事告诉他以后,他叫我那样说的……” “为了陷害望月和太田吗?”片山说。 “可是,那样做太单纯了——是尾田叫你把簿子放进去的?”晴美问。 “把簿子放进储物柜的不是我!真的。我想也不是尾田。他没那种胆量,他很胆小的。他是那种只要工作到退休就行了的人。” 沙百合又抽抽搭搭地哭泣。 “是被击杀的。”片山望望尾田的尸首。“杀铃木的是同一个凶手吗?” “五位科长中,死了两个,剩下望月。太田、武井啦。” “晴美,刚才那男的帽子掉下时,可以看到他的头吧。”片山说。晴美赫然。 “对!对呀!” “太田是秃头的,武井白发,望月是普通头发——凶手的头是怎样的?” 晴美和福尔摩斯对望一眼。 “晚安。”晴美说。“可以进来吗?” “请。”智子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 “尾田先生死了。” 走向客厅的智子回过头来。 “假的!” “是真的。被杀的。跟铃木一样。” “可是……是谁做的?” “五位科长之中,死了两个啦。剩下的三位中,吻合凶手形象的人是望月先啊。” “怎会……可能是别人吧?” “也许是的。不过,我来拜访,是想请教一些事情。” “干吗来找我?”智子反问。 “算了。”从深处传来男声。寝室的门打开,望月走出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 “嗯。”晴美点头。 “不过,不是我做的,我承认智子和我之间的关系。可是,铃木他们何以被杀?” “应该看成是五人之中有几个人跟盗用公款有关吧?”晴美说。 “铃木和尾田吗?” “不。铃木大概毫无关系。” “可是——” “铃木是用来顶罪的上好人选。不起眼.即使不在也不造成太大的为难——杀了铃木,把证据摆进他的储物柜。手法太过单纯,反而立刻露出破绽。” “怪不幸的。他不是坏人。” “可不是——智子小姐,知道你姐姐的情人是谁吗?” “不晓得……只是万万想不到……入社以后,我居然和望月相恋了。”智子看着望月。“我戒备着的,反而被吸引。”晴美点点头。 “我就猜到,你说要为姐姐申冤雪恨,却提不起劲的样子,我想可能是这个人的关系。” “是的。我害怕,万一他知道了——” “喂——你在怀疑我吗?”望月皱眉。“我以为你相信我的。” “那是不可能的。”’晴美说。“你有妻有子,起码你为这件事欺骗了家里的人。” “你这样讲我也没法子。” “无所谓。我是明知故犯的。”智子说。“只是想到……姐姐也是这种心情的吗?想到这点,我就为报复的事迟疑了。” “不过,因着你的出现,凶手有行动啦。” “我觉得好像发生不必要的命案似的。” “你不需要为那种事责怪自己。坏的是凶手——懂吗?” “嗯。”智子点点头。“感觉轻松多了。” “可是,到底是谁……”望月摇摇头。 “智子小姐,可以请你帮帮忙吗?”晴美说。 夜晚的办公室里,有小小的灯在晃动。 深夜二时,当然人影全无,灯都熄灭了。 有个小小的火光,在桌子之间一晃一晃地动着。 那人在目标中的桌前站住,开始拉开抽屉搜索,可是不能全部打开。 那人暂时又开那里,走到另一科的桌子,撬开那儿的抽屉找出钥匙。 把钥匙插进目标中的桌子抽屉——抽屉打开了。 帐簿堆积加山。把它们逐本逐本拿到桌面,用灯照着,逐页逐页地翻。 然后——办公室的灯“啪”的亮了。 “幸好我在监视你。”武井科长说。 “武井先生——” “为何你不放过我?你姐姐庇护我,我一直很感谢她。而你——” 智子打断武井的话。 “武井先生,即使我能忘记姐姐和你之间的事,我也不能饶恕你杀了铃木先生。” “铃木?”武井笑了。“对这间公司来说,我是重要人物。没人可以取代我。铃本呢?即使没了他,谁也不为难。对吗?我是为公司着想才那样做的。” “那是错的。对铃木先生的家人来说,他也是无可替代人物。至于对公司有没有贡献,根本不算得什么。” 智子从正面盯着武井看。 “假如你噤口不语,并辞职的话,我可以放过你。” “我姐姐爱上的人竟然如此卑鄙,太可怜了。” 武井叹息。 “那么……你将会跟你姐姐一样,死于自杀。”他说。“我都知道,你和望月的事,以及你堕胎的事——足够理由自杀了。” “我不会做那种事的。” “从天台掉下来,算是自杀吧?喂,轮到你出场啦。” 武井说完,玉木慢吞吞地出现。 “玉木先生……”智子哑然。 “玉木有爱社精神。”武井说。“去,把这女的带上天台,丢她下去。” 玉木苍白着睑看着武井。 “那种事……我办不到!”他用沙哑的声音说。 “什么意思?” “你叫我杀人……我——” “喂!你已经杀了两个人啦!事到如今还怕什么。两个或三个都一样。现在杀了她,一切就圆满解决了,你也可以出头啦。因为少了两名科长,而望月跟她有丑闻。这是你出头的机会!” 玉木的额头浮现汗水,他注视智子一会,然后大叹一口气,慢慢走近他。 “玉木先生……你不可以。”智子说。“你也只是被利用而已,像我姐姐一样。” 玉木站在智子面前,伸手搭住她的肩膀。 “快点动手。”武井说。 玉木——突然朝武井冲过去。 武井被玉木撞得向后栽倒在地。玉本骑在武井身上,两手掐住他的脖子。 武井“吧嗒吧嗒”地舞动手脚挣扎。 “不要!”智子跑上前去。“玉木先生,不要!” 玉木蓦地放松手力,离开武井。 “智子小姐!” “玉木,那样可以了。”智子说。 这时,片山等人出现。 武井爬起来,痛苦地喘气。 “为何……不救我?” “让你吃点苦头是应该的。”片山说。“石津,把这两个带走。” 武井霍地起身想跑——石津迅速挡在他面前,往他下巴一击。武井晕倒在地。 “不必让他受这种苦的。”晴美说。 “这是他的嗜好。”片山说。 “喵。”福尔摩斯表赞同。 “武井把尾田拉进来,盗用公款。”片山说。“担任会计的武井如果一个人做太显眼了。尾田的资料科恰好是隐身衣。” “于是才有必要杀了尾田呀。”晴美点点头。“簿子摆进铃木的储物柜的也是玉木?” “他有主匙,任何储物柜都能打开。很容易的事。” 片山等人的车子停在K商事的大楼前面,在等智子出来。 智子去呈辞职信——为了决心跟望月分手,她认为那样做比较好。 “武井品行太坏了。他杀了铃木,想把罪名推给尾田,但失败了,连尾田也杀掉……大概杀人灭口吧。因为尾田可能会说出去。” “啊,来啦。” 智子穿着普通的套装,从大楼走出来。 “久候啦。”她向片山鞠躬。 “身体没事了?” “嗯。昨晚我和望月好好商量过才分手的。” “那么,我们送你回家吧。” “回我自己的家。”智子笑说。 “喂,那部车——” “啊?” “是川元先生。” 一部大型房车驶近了并停下后,川元走下来。 “三轮君!” “社长先生,承蒙关照——” “我不允许。” “啊?” “我不接受辞职。” “怎么……已经交上去了。” “不行。社长不接受,你不能辞职。” “不管怎么说,我辞定了。”智子说。 “不行!上车再慢慢商量好了。” “怎么……” “放心。不止两个人。” 当他打开车门时,“喵”了声,居然是福尔摩斯探脸出来。 在片山等人目瞪口呆之际,智子已被川元的车载走了。 “福尔摩斯这家伙!” “那部车比我们这部舒服嘛。”晴美说。“我们也换一部客货车如何?” “住在车上吗?”片山苦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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