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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一生中能自始至终守住一个角色,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是一人必须扮演多种角色才能生存的时代。但是女人不像男人那么善于见风转舵,尤其是佐世,她是个不算灵巧的人。 不善于处世,也不懂如何交际,尤其是婚姻关系更是弄得一团糟。 为什么要结婚呢?婚姻是她最大的失败。 丈夫是继承父业的贸易商,经营着一家小公司,相貌平平。佐世一想到他脸上渗着油脂的睡相,近乎毛骨悚然的厌恶感便会由心底升起。 而且,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一取下眼镜就会完全变成陌生的模样。 当初为什么没有看清他裸视的面孔就答应了……这是她最痛心的致命伤。 他的睡相可以视而不见,可是,她对他的想法及生活方式的厌恶,即使是闭上眼睛或塞住耳朵,都会化为光波或音波,不断地骚扰她。 这件事实在令她难以忍受。 但她不能把这事向别人倾吐。 “你要知道,不久的将来,只要揿一下按钮,甚至只要在心里想一想,墙壁就会发光,或荧光屏就会出现,到那个时代,所有的人只要玩乐就行了。” “每天都玩,实在很无聊!” “怎会无聊,消磨时间的方法很多,所以休闲产业才会这样发达。” “可是,在变成那样以前,大家早就被公害害死了。” “被公害搞得紧张兮兮的毕竟只是一部分人而已,不管在什么样的时代,都会有部分人被牺牲的。” “如果你患了水俣病(一种因公害而致的病),你也会这样说说就算了吗?” “我不可能得那种病。那种东西本来就只有穷人家才会有,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这一句话使得佐世顿时全身凉透。 “幸亏你是有钱人……” “不错,是父亲辛苦挣来的财产,要好好保存。其实,那些经常发牢骚不满现状的家伙都是一些懒惰鬼,我真想对他们说,在发牢骚之前要先努力存钱才对。” “可是,在这社会上有很多虽努力也成功不了的人。” 佐世的父亲就是这样的最佳例子。 “那种人是没有办法的,也许上天早就注定要给他们那样的命运。” 当佐世发觉丈夫有这种宿命的思想以后,就再也不愿和丈夫争论了。 争论是可以避免的,但他的傲慢却蛮横地渗入佐世的生活点滴中。 “喂,那些挂着鼻涕的小鬼又推倒我的篱笆进到院子里来了。下次再这样,我把篱笆通上电流,让他们再也进不来。” 丈夫似乎无法忍受自己的居住环境遭到些微的破坏,他曾端着猎枪追逐那些孩子。 怎么会是这种人呢!若是如此,最好不要生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丈夫却依然故我,那么,日常生活就会像地狱般痛苦。 丈夫把草坪推剪得整整齐齐,不停地监视那草坪,不容许有一根杂草突然冒出来。 房子里的情形也是一样,一切东西都要整整齐齐、各就各位。 不管家里来了什么人,他都会骄傲地介绍,这是从斯德哥尔摩来的家具,这盘子是荷兰来的……这些物品都必须亲手擦拭,惟恐有丝毫的刮痕。 这样的生活真令人窒息。 结婚第二年,佐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了。 但那时候,至少她还没有把丈夫看成敌人。但是有一天之后,他彻彻底底地成了她的敌人。 那年春天,有一只小猫在池本家的院子里瞄瞄叫,不知是迷路误闯进来,或是有人把它丢在那里。猫从围墙缝隙进入院子里,叫了一整夜。那猫叫得极其撒娇和哀柔,使得佐世一夜未能入眠。 每天睡前必喝酒,然后沉沉睡去的丈夫终于也被猫吵醒了。 “吵人的东西,我要揍死它……” 佐世原以为他嘴里骂骂而已,没想到他果然起身下床。 “不要吧,你真揍死它,会闹猫鬼的。” 佐世半开玩笑地劝阻他。 “胡说,那么三味线(三味线为日本三弦琴,琴鼓覆盖着猫皮)店铺要怎么办?岂不是整天闹鬼不必做生意了?” 对他是没什么幽默可言的。 不过,佐世仍不认为他会那么做,了不起把猫丢出墙外罢了。 可是,丈夫怒气冲冲地跑到楼下,手拿整理院子用的圆锹,穿过院子。 佐世从卧室的窗口看着丈夫的背影,她大声说: “把它赶走就行了!” 丈夫闻言回头看看佐世,一脸杀气就像见鬼似的。佐世看到丈夫的表情,心里一惊。 糟了,他是真想杀那只猫。 就在佐世匆匆要下去阻止时,她听到院子里一声惨叫。 怎么会这样呢? 一股可怕的感觉逐渐上升,身体也发颤起来。佐世像被钉住一样无法移动脚步,她的双手捂着耳朵。 丈夫又出现在她面前。 “我用圆锹把它丢到墙外了。” 丈夫嘴角浮着冷笑想拥抱佐世。他伸出那只才杀死一条生命的手想摸佐世的乳房。 “不要,我不要……” 佐世觉得自己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但是丈夫却像不容抗拒般地要拉佐世上床。 “我明天还要工作,不睡觉会影响工作……”丈夫说。 “我不是你的安眠药。”佐世推着他。 可是,丈夫既不体贴更不妥协,孔武有力的他毫不困难地就抱起佐世,把她推倒在床上。 他用那残留着血腥的手抚摩佐世的身体,用力拨开佐世的双腿,想向她里面摸去。 “不要……” 佐世撑起双手想推开丈夫那厚重的胸膛,可是他那带着淫笑浮着油脂的脸,毫不留情地逼近过来,他把那发亮而黏黏的油脂抹在佐世干净的脸上。 ——真想杀了他…… 佐世感觉到这种千真万确的意识。 丈夫对着绝不可能滋润的女性肉体激烈凌辱,就像要刺破它一样。 那的确是一种酷刑。佐世在丈夫的凌辱中流泪,她在心里发誓,绝不再让他侵犯自己。 “你是说,再也不肯跟我一起睡觉了吗?” “是,我无法再有那种心情。” “因为我杀了那只猫,所以你这样不满?那不过是一只牲畜而已……” 佐世已经不愿回答他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也不想生一个我的孩子?” “想到生出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孩子,我就心惊肉跳。” “你既然这样讨厌我,为什么又要和我结婚?” “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你。我是在伯父的怂恿之下,和你才见了两三次面而已……” “那么,你不怕离婚对不对……” “是……” 离婚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如果能够离开这个可怕的男人,恢复单身生活,她一秒钟都不愿多停留。 “你休想。我绝对不在离婚证书上盖章,就算是为赌一口气也绝不答应离婚。” “果真这样,我会离开这里。” “我绝不让你走。如果你擅自离开,我会让你的伯父做不成生意,他是你的恩人吧?你的父亲早死,伯父一手把你带大的吧?” 他充分发挥自己的纠缠功夫,像精明的野兽一样,彻底利用人的弱点,凌辱到底。 “你还想离开吗?你的伯父能顺利做生意完全是因为我给他订单,而我之所以给他订单是因为你嫁给我的缘故。” 此刻,佐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这个丑陋的男人的卑劣本性。 ——他以为他用金钱就可以把我买断吗? “还是认命吧!乖乖照我的话去做。” 他粗暴地压倒佐世并撕破她的内裤。 佐世要求丈夫把灯熄灭,她不愿看到这样的丑事。但是丈夫在明亮的灯光下,注视着佐世裸露的部分,疯狂地大笑。 极度的痛楚使得佐世的身体扭曲起来,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嘴里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算了。你有这种念头,我更要惩罚你。” 第二天晚上,丈夫带着一个年轻而看起来有点痴呆的女人回来,那女人自称是模特儿,两个人一起吃佐世做的晚餐,还当着佐世的面亲吻。 佐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便想离开房间。丈夫跑过来抓住她,用绳子捆绑着,撕开她的衣服,露出她那伤痕累累的下体。 那个女人瞪大眼睛狂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才不能使用。” ——母猪,你给我记住。 佐世恨不得把口水吐在他们身上。 “喂,你好好看着,这才是真正的性交。” 在佐世面前约两米的地方,两人纠缠在一起,互相剥下对方的衣服,一幅淫荡的情景。 完了,一切都毁灭了。 当佐世再抬眼看这一对禽兽——发出哼声的女人和野猪般喘着气的男人时,位世觉得她看到的是一幅阴森森而滑稽的景象。 现在他不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他的妻子。 心里这么想之后,佐世渐渐平静,她不再为看到的景象愤怒或悲哀了。 佐世觉得看了一场难得一见的表演。那女人似乎对佐世并非视若无睹,当她偷偷瞄着佐世时,她的哼嗯声就会停止。 简直就是猴戏…… 如果猴子,或许会更卖力地表演交尾,可是那个为金钱出卖肉的女人,她的感情已经麻木了。 在这种情况下,住世的反应冷漠,颇令丈夫感到意外。 “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铁石心肠,就像传说中的石女,的确形容得好。” 从此以后他开始酗酒,喝醉了倒头便睡,大概是想借酒力忘记佐世的顽冥吧! 严格说来,佐世对丈夫并不是没有丝毫的怜悯,但结婚时两人的那一点点感情早如烟云般消散了。 必须设法离开这个人。 可是,往后他一定会在伯父身上报复。然而她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地狱般的生活。 佐世极力不让人看出她的苦恼,但她明显地开始消瘦,不仅没有食欲,更加上严重失眠,佐世一步一步被逼上没有前路的绝崖。 除非让这个男人不存在,否则我再也找不到一条生存之路了。佐世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可是,她绝不愿意和这种男人同归于尽。 为这种人犯罪,是划不来的。 可是,这个世界似乎不肯处置这种人,只有用自己的手替天行道了。 什么方法可以不必犯罪,又可以让这男人从世界上消失? 对一向单纯的佐世而言,这真是一大难题。 “喂,反正我也无意和你重修旧好,不过,让我看一看总没关系吧!” 嘴里吐出的气息是烂柿子味儿。他用左手紧抱着佐世,剥下了她的衣服。 即使佐世奋力抗拒,仍对付不了丈夫,于是佐世只有像摊尸似地任他摆布。 或许是能看而不能吃的焦躁使他凶残起来,他点燃蜡烛烧着佐世的阴毛。 随着一股烧焦阴毛呛鼻的味道,强烈的烫痛使得佐世呻吟起来。 “你给我记住,下一次要在这里竖立一根蜡烛。” “野兽……”佐世在心里诅咒。 “是你使我变成这样的人……” “是你使我变成这种女人。” “是吗?可是社会上的亲戚朋友都认为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就连公司的人都说快一点回去吧,太太一个人在家会寂寞的。” “你是双重人格。” “你难道就不是吗?” “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不可收拾,在还没有十分恶化之前,请你答应离婚吧!” “你认为那样就爽快了吧?以后就不必受这种痛苦了吗?少做梦!” “你想把我弄死吗?就像你弄死那只猫一样……” “我是不会杀你的,不过,如果你要自己去寻死,我也不会阻止……”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在等我自杀,那样你可以保住社会上的面子,最重要的是你不会有罪。” 丈夫没有回答,他的脸上现出嘲讽的笑。 佐世在等待,等待时间的行进脚步是极缓慢的。可是,除了等待之外,她没有任何办法。 就这样到了冬天。 丈夫的体质容易感冒,因此,他最痛恨冬天。 一染上感冒,至少要卧床三天不能上班。11月病了一次,12月后终于第二次卧病。 这一次感冒迟迟不见好转,拖得很久。 “喂,咳嗽还没有停止……” 他以气愤的样子服下止咳糖浆。和往常不同的是他的热度不高。 这样是没有用的…… 佐世仍然耐心地等待。 大概是气候的缘故,正月里天气暖和了,丈夫也显得很有精神。 现在他已经公开地沉迷女色,也不太欺凌佐世的身体了。 可是不能大意,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意外,此时只是一种暂时的和平状态。 在小阳春里,佐世能专心于自己的研究。 如果这个冬天不行,只有等待明年的冬天了。佐世想自己今年才26岁,来日方长,她仔细地拟订计划。那是在日子进入2月时的一天,她等到11点,丈夫还没有回家,她就当做他今晚不回来了,于是上床睡觉。 佐世家住在郊外,就像荒地里的独立家屋,每天上床之前,她一定谨慎地锁好门窗。 风呼呼叫着,还摇动门窗发出惊天动地的声音,佐世久久不能成眠。 加上近日气温骤降,木材收缩,屋子里到处都有咋吧咋吧的声音,愈增紧张气氛。 还是早一点离开这地狱似的家,到公寓去租个小套房,做一些自己最喜欢的刺绣。如果能够达成这个心愿,她愿意放弃丈夫、房子和金钱。 不,不要公寓,也许有庭院的小屋更好,因为可以养只猫或狗…… 养一只大牧羊狗可以帮助看家,还有可爱的小白猫。然后可以任由屋里的东西散乱,舒舒服服地过一天,忘记一切讨厌的事情…… 佐世做着美丽的幻想,终于进入梦乡。 就在佐世刚睡着时,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冲鼻的酒味传来。 啊!佐世脑子方清醒,丈夫扁平的脸已经退到眼前。 “你胆敢把我锁在门外……” “因为那时已经11点多了……” “我不要听你解释,我要这样——” “哗”地就把佐世的睡衣撕裂了。 啊,暴风雨又来了…… 她闭上眼睛正想缩起手脚,随着一记清脆的声音,大腿像火烧般疼痛。她稍稍张开眼睛,看到丈夫扬起皮带。 “求求你,不要这样……” 佐世翻过身时,背后狠狠地挨了鞭打,她痛得身子向后挺。这时候下腹部成为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皮带向那不设防的地带抽过来。 “啊……” 当她的身体蜷成虾状时,后背立刻又挨了一鞭。 佐世从床上滚到地上,丈夫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躺在地上打滚、毫无自尊可言的女人。 他用力吐了一口气,脱下身上的衣服,立刻就压在痛苦挣扎的佐世身上。 她已经无力抗拒,只好任由丈夫发泄兽欲。 就像坏了的布娃娃,佐世躺在床上像死了似的。那禽兽不如的丈夫自顾自地洗热水澡去了。 野兽……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你。 气愤化为热泪,不断地从脸上流下来。可是,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带着一身热气从浴室走出来的丈夫,看到佐世暴露的下身,立刻像俄狼扑羊似地又扑了过来。 随便你怎么弄吧! 像一世纪那么长久的忍耐。但是,佐世忽然发现自己竟配合男人的节奏在蠕动。 怎么会这样呢? 她看到丈夫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爬上他自己的床,裸露着身体呼呼大睡。 这样睡着一定会感冒。 或许佐世的诅咒生效,丈夫果然感冒了,发烧到38度,不停地呻吟。 医生来家里看过后,只说静养三四天,就回去了。 丈夫自己打电话到公司去交代事情。 第二天下雪了。 “喂,把房间弄暖一点吧!” 卧室里虽然有电热器,但温度似乎不够暖。佐世拿了煤油炉,把卧室里的温度升高得像夏天一样。 来家诊病的医生额头上冒着汗珠说: “这样太热了。” 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天下午佐世要把丈夫写的资料送去公司,必须离家两个小时。 公司位于滨松町附近。 佐世没有驾驶执照,丈夫的汽车留在车库里,她像往常一样叫来出租车。 那是在下午3点10分多一点。 “我现在要去了。” 佐世向房里说。她的身边站着出租车司机。 房里传出凶悍的命令: “不准到其他地方去!” “是的。我们走吧!” 佐世带着微笑坐进出租车。 甲州街道人车拥挤,耗费了很多时间。 “这样子还不如坐电车。” “对不起,太太。有急事吗?” “是。因为丈夫感冒在家里睡觉……” 到达公司时已近5点。 经理浅田很惊讶地迎接她。 “这份资料就是病好了以后再拿来也没有关系……” “可是,我丈夫坚持要我送来……” “原来如此,大概他很重视这件事……” 佐世看到浅田皱起眉头,立刻说:“其实那是借口,主要是想吃“寿司政”的饭团,所以叫我去买,可是他又怕我放心不下家里而不去买,才借口送资料到公司,这样就有正当理由叫我出门了。不过他又说回来时顺便去‘寿司政’,现出真心了。” “不错,他是‘寿司政’的常客。马上打电话叫他们把饭团送到公司来吧!” “这样方便多了,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实在不放心……” “那是一定的,他是最怕寂寞的人。” 浅田立刻打电话到离公司不远的‘寿司政’,叫他们把饭团送到公司来。 但是,在这样的黄昏时刻还是等了很久。 下午5点50分,消防车接到失火通知,立刻出动救火。可是到达现场时,房屋的一二楼火势已经很凶,而且那是没有消防栓的地区,水不够用,简直束手无策。 “烧得真猛。” 火场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说。 “看样子会全烧光。” “风太大,而且冬天里门窗都关得很紧,等发现火灾时,已经不可收拾了。” “是呀,我看到冒烟时,房子里已经是红通通的了。” 是一个送报的少年发现的。他在下午5点40分左右来到池本家,门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玻璃立刻爆裂,冒出浓烟,少年慌慌张张地打电话报警。此刻少年看着火,身体还在颤抖。 “不知道这家的太太怎么了?” 隔着空地看火灾的邻居主妇,眼里露出恐惧的神色。 佐世坐出租车回来时,火势已经快熄灭了。 当她看到一片废墟,仅剩下烧黑的房柱、房梁时,她昏厥了。 “糟了,要立刻送医院。” 司机很敏捷,立刻调头就走。如此一来,佐世可以延后她和那全毁的房屋面对面的时候。 可是,还有要和尸体面对面的残忍仪式等着她。 佐世想到这里,心里紧张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到她慌乱、伤心的样子,警方便把这令她讨厌的事分配给死者的弟弟。 可是,警方对起火的原因追查得十分严厉。 据消防人员判断,是从楼上卧室起火的,原因是煤油炉的燃烧不完全。 “既然有电热炉,为什么又要用煤油炉呢?”承办警官对这一点提出质疑。 “因为我丈夫感冒了,他怕冷,所以要用煤油炉。” “可是,那么热会受不了吧!何况窗户还是密闭的,很快就会因为缺氧而造成燃烧不完全,然后会冒出油灰,当房间里到处是油灰时,就会燃烧起来。” “可是,我把窗户打开了一点呢!” “那么是谁关窗户的?” “我想大概是我丈夫。你可以问主治大夫石野医生,那一天中午来看病……” “原来如此。可是,当煤油炉燃烧不完全时,即使呆子也会发现,而你的丈夫似乎并没有想逃走。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是无法待在房里的。”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那么回事,因为我3点钟左右就出门了。” 一切原因都在丈夫身上。佐世充分利用了一个条件,就是死无对证。 警察当然也问过主治医师和出租车司机,还有浅田经理和“寿司政”等一切可能有关系的人事。 在各种人、事、物的证明下,证实在下午5点30分左右,佐世是在滨松町的公司里,同时也证实在她离家时,丈夫的精神还很好。 因此,判断火灾是在佐世离家之后才发生的。 也就是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佐世都是完完全全脱离嫌疑的。 而且,丈夫没有投保巨额寿险,他死了,佐世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大概是意外或不小心引起的吧?” “大概是一般常见的失火吧?” 在出殡埋葬之后,一切疑惑都宣告结束。佐世终于成为她期盼已久的未亡人。 似魔王般可恨的丈夫池本义高,躺在火焰做成的棺材里,很轻易地就被烧成灰。 她回到婚前住的伯父家,安静地服丧。 “佐世,公司方面已经决定由他弟弟义信继承,义高的遗产中要有4000万元左右给你。” “伯父,多少都没有关系。” “你真是没有欲望的人。能不能借给我2000万元,我店里需要周转,利息照给。” “请便。我只要能有一栋小房子就够了。” “好吧,我会安排的。光是利息就够你平日的生活开支了。” “能那样就太好了。”对佐世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平安生活。 “你以后会再婚吧?” “不,我不要再婚了,我要一辈子独身。” “其实你又何必为死去的人那样守节呢?” 伯父认为她是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贞节烈女。 可是,有一个人在调查佐世的男性交友关系时,对这种情况感到困惑。 那是一位姓下活的刑警,虽然还很年轻,但对工作十分认真,任何事都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就怪不舒服的。总之,他是个有这种麻烦性格的人。 他亲自体验过,所以知道燃烧不完全是怎么回事。 那是在晋级考试的前一天,在他租的一间房里点着煤油炉,门窗紧闭着,结果他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他在睡梦中感到空气很闷,就醒过来了。当然吓了一大跳,房里烟雾弥漫,什么也看不见,酷热使全身都烤出一层油光。 这样不行。 他想快一点打开窗户,可是稀薄的空气使得他濒于窒息,身体动弹不得。但是求生意识使得他终于起来开了窗户。 所以,因缺氧而窒息死亡是有可能发生的事。 而且,鼻子和嘴上都沾着油臭味的烟灰,很久不能消除那味道。 可是,池本会就那样躺在床上不动地等死吗? 照一般的推断,他应该会起来打开窗户。 可是,尸体几乎烧成炭,报告上写的是窒息死亡。 说不定在那之前就死亡了呢! 这种情形是可能的。但是,下午3点10分她离家时,那男人还活着。 去接她的出租车司机山根证明了这件事。 也许是服下安眠药…… 这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在她离家时那个男人还没有睡着,如果服了安眠药,那也是以后的事。 这么说,安眠药就不是佐世给他服用的,而是他以自由意志服下的。 如果佐世在丈夫的饮料中掺入安眠药,想证实这一点是很麻烦的。 总之,佐世离开家时,她的丈夫还活着,这件事成为一切的障碍。 这个障碍确实保护了佐世,证明她是清白不涉嫌之人。 现在,再找那司机问一次。 下沼刑警到司机山根的工作地查访他。 “你说曾经到池本家去接太太,这是确实的吧?” “是的,我的确去了。池本家有很大的庭院,我一直到玄关去接她。” “当时,她的丈夫确实在家吗?” “是的,而且还对太太说不准到别的地方去。” “你是不是看到他在房里,还是只听到说话?听说池本是因为感冒在家里休息。” “不,我并没有看到房里的情形,但我确实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确实是池本先生在说话吗?” “是的,池本太太常常叫我们那里的出租车,所以我也常常看到池本先生。” “难道就不可能是别人吗?” “不可能的,那的确是池本先生的声音。”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吗?” “不,好像是楼下。” “你没见到本人吧?” “是的,没看到。不过,就在门的里面……” 也就是说病人起来走动。下沼刑警又跑去找医生,但仍是失望而归。 下沼刑警又来到消防队。当他询问失火的池本家灰烬中是否有录音机时,担任验证的承办人显得极不高兴。 “现在哪个家庭会没有录音机。” “这么说,那个房子里是有录音机……” “是有个小型的,但是完全烧毁了,只剩下残骸而已。” “那录音机是放在哪里?” “那怎么知道?因为二楼塌下来了。” “是在哪里发现的……” “是在从玄关进去像客厅一样的地方。但是,也有可能是从二楼掉下来的。” 所谓池本先生的声音,一定是录音带。她在出门之前,先打开放在玄关门后的录音机开关,走出门时才说“我走了”,然后是录音机的回答。那男人也许已经死了,或是服下安眠药正在昏睡中。 她一定紧闭门窗,而且把煤油炉开到最大,因此她的丈夫一直到窒息死亡都没有醒来。下沼愈想愈确定自己的推断。 然而,虽然推测至此还算通顺,但接下来却遇到难题。 如果说佐世是在下午3点10分离开家,起火时间似乎是太晚了。 如果这是一桩有计划的犯罪行为,她应该会算好火灾酝酿的时间。 可是事实上是在她离家后2小时30分钟后才起火的。也就是说,如果佐世没有遇到交通阻塞,顺利到达滨松町,在那时间内她早已回到家了。 如果她早回家,她会发现煤油炉燃烧不完全。 难道她放意拖延回家的时间? 可是,她并没有到其他地方去,一直到回家都坐同一辆出租车。 从这情况看来,她实在是清白的…… 顽固的下沼仍不死心,他决定再去见一次浅田经理。 “我觉得并不重要,不过是池本先生想吃饭团,池本太太就叫附近的寿司店送饭团来,所以也耽搁了回家的时间,而发生不幸的事……” “原来如此,并不完全是因为交通阻塞。” 还是愈仔细愈好。 很可能是有计划的犯罪。 这么说来,她事先预计好起火的时间了。 但是,她不可能事先实验过从燃烧不完全到起火的过程和时间吧。 也许她利用了定时装置,这不是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她就能够预定起火的时间。 用定时器…… 下沼思考着定时器的设计,以及预定时间、接通电流。 但是,这只是个女人。 一般说来,女人对构造复杂的仪器是最不擅长的。 真是扑朔迷离…… 算了,最好不要在同一个地点打转…… 就好像走入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一般。 下沼明察秋毫的个性,使得他不顾面子地又去了一趟消防队。 “你问有没有定时器或定时装置?你不会认为在那房子里有定时炸弹吧?” 别人终于要把他当做疯子了。 “我们又不是瞎子,如果有那种危险的东西,清理火灾现场时就会发现了。” “当然,当然……” 下沼于是想放弃调查池本案。 把难得的假日放在这种案子上,真是浪费。 他准备回到住的地方,好好看一本书。 “我回来了……” 他进入客厅想喝杯茶,见老太太正在为怀炉灰点火。 “为什么不用酒精怀炉呢?那样不是更容易保暖吗?” “你是说那种常在电视上作广告的怀炉吧,可是,我们老一辈的比较喜欢用这种不太强烈的。这一种只要一支,至少能保持二十小时的温暖。” “有那么好的保温效果吗?” 当时他没什么感觉,但回到房里后突然有了不同的感受。 对了,如果是怀炉灰,燃烧后的渣也混在火灾灰烬里,那是分辨不出来的。 把这黑色的灰,在地上撒成一条线,像导火线一样,然后点上火,慢慢地燃过去,经过一定的时间到达卧室,卧室里已经放好了含有煤油的布条,即使没有布条,只要房里温度很高,充满了已蒸发的煤油,就很容易点燃这东西。 原来如此。从灰烬中发现有烧成乌黑肮脏的煤油炉。 就是因煤油炉而断定是燃烧不完全而引起的失火。但要安排这样的情况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先准备好那种状态的煤油炉就行了。 使用怀炉灰作成的定时装置,可以事先走好起火时间,只要在煤油炉附近安排好易燃物。 下沼想到这里,非但没有休息,反而立刻又出门去了。 他挨家挨户去查访药店和杂货店。 但是,居然比想象的还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是,池本太太常来买怀炉灰。她说冬天特别怕冷。” “她买了多少呢?在2月初……” “大概买十二支装的,两盒或三盒吧,大约是一个月的用量……” 下沼兴奋极了,如此一来,意外失火事件就变成纵火与谋杀案了。他兴冲冲地把一切情形向上司报告。 可是,警部补却冷漠地直摇头。 “你如何举证呢?你取到什么直接证据吗?” “这,可是……” “当然,也许就像你说的,司机所听到的池本的声音是由录音机发出来的,可是录音带已经烧毁,你要怎么证明……” “可是,有录音机残骸……” “那又怎么样?一点用处也没有。还有你说的那种定时装置,把怀炉灰撒在地上做导火线,当然是有可能,但是,证据呢?” “可是,她去购买怀炉灰……” “其他女人也去买怀炉灰呀!而且,如果那女人能把事情计划到这种程度,即使我们在灰烬中发现了大量怀炉灰的渣子,她也可以说这是平常就使用的东西,在XX药店买的。这样一来,故意在附近熟悉的药店购买反而对她有利。更何况检查现场的消防队没提到怀炉的事,难道你要重新去挖掘火灾现场?” “是,我去过了……” “结果怎么样?” “火灾现场已经整理过了。” “那么即使是她纵火,也无可奈何了。” “我想一定是那样的……” “光想谁都会,要有证据啊!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杀丈夫的动机,这是最重要的条件。相爱的夫妻不可能突然萌生杀机,法官一定会就这一点反驳……” “是吗……” “你还不服气吗?没有动机怎么会去杀人?难道你要说她是在试验犯重罪的可能性吗?” “不过,我想一定有从表现上看不出来的动机,某种隐藏的秘密……” “你又要分析心理吗?够了,如果那么闲,何不去调查那些真正的案件,或者,去睡个午觉吧!” 就在这个时候,佐世已经搬进她期盼已久的小房子里了。 温暖的阳光斜射进屋,令人一见钟情的漂亮房屋,佐世舒服地住在那里,还养了一只叫克莉的小猫。 可是,佐世却没有预期中的开朗,她的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为什么我一直没发觉?真是后悔莫及。 “太太,实在没有办法了。已经5个月,来不及做人工流产了……” 听到医生说这样的话,佐世开始恨起丈夫来。 如果生下一个和丈夫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岂不是天将绝我? 人类的忧愁可说是无止境的。 佐世又开始了多愁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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