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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处女和凶杀案


作者:[美]罗伯特·阿瑟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克拉丝·尤什合上了她看的书。“准是到了米尔沃基车站了。”她说:“几点了?”“已经是晚上9点了,咱们整整晚到了4个钟头了。”
  “宾哈姆先生准得担心,以为咱们出了什么事。”弗伦丝·尤什说着抻平了穿着的黑外套,又用手理了理头发。她对自己看起来显得那么年轻颇为满意。她比克拉丝小两岁,今年正好是70岁。
  “甭管怎么说,”克拉丝心满意足地说,“晚点倒给了我机会,让我看完这本探案集。这些故事真是令人激动,我就是喜欢写的精彩的探案。”
  “等有时间,我也要尽快看完它。”弗伦丝边说边在一个小红笔记本上记下了书名。这个笔记本就放在她随身携带的一个旅行包里。
  “克拉丝,你不雇个人给咱们提包吗?”
  “乱弹琴!雇个人就得付他整整一毛钱,咱们自己提着不是也挺好吗?”
  “可我想,雇个人也好帮咱们租辆车,而且能告诉咱们怎么找到宾哈姆先生的办公室。”
  “乱弹琴!弗伦丝,你别总是按小镇子的方式去办事,米尔沃基总是个城市。尽管以前咱们从来没来过大城市,可对世界上的大城市知道的也不少哇。难道咱们没看过成千本的侦探小说吗?咱们从阿嘉莎·克里斯蒂和马格里·阿林汉姆笔下了解了伦敦;从克兰格·瑞斯笔下了解了芝加哥;咱们还知道巴黎、旧金山、纽约……”
  “这我都清楚,”弗伦丝打断了她的话,“你说的的确不错,咱们确实从看过的那些侦探小说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还是……”
  “乱弹琴!我相信咱们能应付任何情况,侦探小说给咱们增加的见识,什么都能对付。”克拉丝说,
  “下车吧,宾哈姆先生正等着咱们哪。至少,我希望他正在等咱们。”
  宾哈姆先生确实正在等着她们,他已然等了好几个小时。在他那简陋肮脏的办公室里,他边等边从瓶子里倒酒喝。紧挨着他办公桌的玻璃门上写着“E·宾哈姆--律师”。
  眼下,他一边给克拉丝姐妹倒茶,一边嘴里吃着糖,好冲淡些从他嘴里呼出的酒气。克拉丝姐妹到来之前,他已经喝了些浓咖啡。这些天,酒喝得太多了,脑子昏昏沉沉,他需要清醒清醒。
  “您真好,”克拉丝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说,“长途旅行后,再没什么能比得上一杯热茶更能让人提神的了。”
  “我正为你们担心呢,亲爱的女士们。”宾哈姆甜甜地说着,又把一块糖放进嘴里。他尽力去笑,可是他的黄板牙、大鼻头和小眼睛都靠得太近了,使他的笑毫无吸引力。“我以为,你们决定不来继承这份小小的遗产了。”
  “哪的话,我们早就破釜沉舟了,”弗伦丝说,“一接到您的信,得知侄子瓦尔特把他的房产留给了我们,我们就把从学校退休后一直经营的租书店给卖了,跟所有的人告了别,直奔这里,要在米尔沃基常住下去。”
  “您知道,”克拉丝头上戴的老式帽子,随着她的动作不断点着头,“在一个小镇里,我们已经过了70年了。现在,该在城市里定居了。”
  “噢,呃--我还以为,你们--卖了这里的房子就会回去的,而且……”
  “天啊,这可不行!”克拉丝嚷了起来,“我们要住下来!宾哈姆先生,我们还要把瓦尔特的房子改成专门接待作家和艺术家的公寓。”
  “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跟那些有魅力的、头脑敏锐的人打交道了。”弗伦丝接着说,“每天晚上,在餐桌旁听听他们妙趣横生的谈话,就如同欣赏一场动人的音乐会,这将是多大的乐趣呀。”
  宾哈姆先生开始生气了。
  “真的吗?”他虚情假意地说,“我劝您最好还是把房子卖掉,这房子太旧,税又很重,邻居也不好……”
  克拉丝一个劲地摇头。
  “我们能安排好一切。”她说,“现在,请告诉点关于可怜的瓦尔特的事吧,我们已经有二十五年没有见面了。”
  “他是怎么死的呢?”弗伦丝把两只手压在一起问道。
  “噢,”宾哈姆先生揉了揉鼻子,“他死于某种心脏病。”
  “我猜想,”克拉丝不无讽刺地说,“您能把三颗子弹打入心脏称为某种心脏病,可是……”
  “确切地说,是两颗子弹击中心脏!”弗伦丝纠正道,“医生的报告说:另一颗子弹偏离了心脏几厘米。您看,在接到您的信以前,我们早就看了报纸上关于这件凶杀案的报道。只要有凶手新闻就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当然啦,我们并不知道被害者是我们的侄子。尽管如此,我们也不太吃惊,我们早就预感到瓦尔特会不得好死。”
  “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对小动物特别残忍。”克拉丝补充道,“跟他父亲一样,他也是被三个学院开除过。”
  “我们的兄弟亨利,您知道,几年前就失踪了,”弗伦丝继续平静地喝着她的茶,“我们一直认为他是在监狱,不过,要是那样的话,他是不会用真姓的,亨利倒是很看重家族的名声。”
  宾哈姆先生放下了他的茶杯,向酒瓶子走去,转过身,背对着老太婆喝了满满一杯,然后用脏手帕擦了擦嘴。
  “是呀,瓦尔特说自己姓史密斯,直到看了遗嘱,知道他把房产留给你们,我才知道他姓尤什。在此以前一直不知道他真实的姓,也一直不知道他还有亲人。他是一个--能不能这么说,是一个行动诡秘的人。没人知道他的钱是从哪来的,他的房子很大,就在城郊,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置办下来的。上月的一个晚上,半夜了他才回家,刚走到前门就被一个神秘刺客打死了。警察还没抓到凶手,甚至连他为什么被杀都一无所知。”
  “我敢说,不管是谁杀的他,都会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克拉丝说,“瓦尔特年轻的时候,就连我们都想亲手干掉他。”
  宾哈姆先生擦了擦脑门,心想这两位老处女真的要给他带来麻烦了。
  “亲爱的女士们,我再次奉劝你们把房子卖掉。这一带不怎么好,还藏着个杀人犯。正好有人想买下它,把它拆掉改建一座煤气站……”
  “不!我们就是要住在这里,为那些聪明的、有创造性的心灵开一座公寓。”克拉丝坚定地回答他,
  “现在,宾哈姆先生,就请告诉我们地址,把钥匙交给我们,帮我们叫辆出租车。”
  宾哈姆先生从前也有过一个任性的姑妈,就跟这两位顽固的老处女一样。他只好交出钥匙,写下地址。他沮丧地喘着气说:“那我就祝两位过一个--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我希望是这样。”
  “为什么不是这样呢?”克拉丝问道,“走吧,弗伦丝,我是多么渴望瞧瞧咱们的房子呀。我已经给它想好了一个名字,能不能把它叫做‘尤什公寓’?”
  把她们送上出租车后,宾哈姆先生又喝了一杯,然后穿过黑乎乎的大厅,在另一扇门上小心地敲了敲,走了进去。房间内,一个穿着讲究的大块头,正斜躺在安乐椅上吸着雪茄。这间房子要比宾哈姆的那间阔气多了,房门上印着的标记是“加顿公司”。
  “哈罗,艾德,那房子要我破费多少?”
  “哈利,她们不卖。”
  “不卖?”哈利·加顿站了起来,“也许你没好好地劝劝她们吧。”
  “她们说要开一个叫尤什的公寓。还说已经在小镇子里住腻了,要在米尔沃基常住下去,过过有艺术味道的日子。对这两个老处女就是磨破嘴皮子也是白费。”
  “你告诉她们瓦尔特是被谋杀的吗?”
  “当然告诉了,我还说这房子名声不好,她们的侄子是个神秘人物,可这些都没用。”
  “你没告诉她们,瓦尔特是个最狡猾的敲诈犯,他曾在哈利·加顿那里工作过吧?”
  “当然没有。”
  “我真他妈的希望知道,他把偷走的那些文件藏在哪儿了,一定是藏在那房子里--瓦尔特是不会让这些东西离他很远的。可我们已经彻底地搜了三遍了,还是找不到,要是这些文件落在检察官手里---”
  宾哈姆此时又在用他那脏手帕擦脸了。“如果我们找不到,那就没人能找到。我看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两个老傻瓜马上就会迫不及待地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到那时,我们就能用低价把那所房子买下来,把它拆掉。”
  “艾德,我想不如就在那儿把她们干掉。”
  “别,别,千万别那么干!那样反倒会惊动警察,报纸和公众就愿意保护象她们那样的老太婆,他们的宣传会使每个人都眼泪汪汪地想起自己的老姑妈。”
  “不管怎么说,今天晚上的惊吓也许就能让她们滚蛋。”哈利·加顿说,“我已经派梯尼去再搜一遍那房子,如果她们碰见梯尼,要不马上下决心卖房子才怪呢。你想想,深更半夜,在一所黑咕隆咚发生过凶杀案的宅子里,二位女士出其不意地撞见像梯尼那样的丑八怪,将会是什么场面。”
  在瓦尔特房子的外面,克拉丝和弗伦丝提着旅行包,沿着一条小路向那座孤零零的房子走去。只见那所住宅远离街道,坐落在稀稀落落的树木中,还真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呢。
  “吱拉”一扇窗户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响声。弗伦丝轻轻地叫了一声。
  “弗伦丝,控制住你自己,咱们读过的侦探小说中,几乎每篇都描写过窗户的尖叫声。这响声能说明什么呢?无非是让人给它上点油。把钥匙给我,咱们进去。”
  “这房子可真够大的,实在是太黑了。”
  “乱弹琴!如果不开灯,任何一所房子都该是黑乎乎的。”克拉丝说着接过钥匙,把它插进一把看起来很新的锁。厚厚的门被打开了,这次,门没有发出响声。她们进了房子,开了灯。
  “瓦尔特当然得从什么地方弄到钱置办这所房子,我以为这些钱不会是他自己攒下来的。”说着,她注意到妹妹已经站住了,好象在听什么。
  “弗伦丝,又怎么了?”
  “有声音。”弗伦丝害怕地悄声说,“楼上有人。”
  “乱弹琴!你可别凭空想象--是有人在楼上!”克拉丝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准是个小偷--知道这所房子空着,就在咱们到来之前,想趁机捞一把。”
  “咱们赶快走吧。”弗伦丝开始发抖了,“赶紧去叫警察,还是去旅馆过夜吧。”
  “别当胆小鬼,弗伦丝。难道咱们不知道怎么逮小偷吗?小偷不过是个贼。跟我来,咱们给小偷先生上一课。”
  看到克拉丝脱下鞋,弗伦丝也学着脱下了鞋。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从楼上一扇门里传来有人活动的声音。克拉丝看来胸有成竹,弗伦丝则是胆战心惊。
  克拉丝猫下腰透过锁孔往里看。屋里,一个面貌凶恶,满脸伤疤的矮壮男人正在用拳头敲打着墙壁。梯尼·铁克曾是一个重量级的拳击手--只是拳术平平。
  克拉丝悄声告诉弗伦丝,有人正在屋里找寻什么东西,必须把他引出来。
  “看了那么多探案,咱们该知道怎么对付他。那些书都一致认为:女人的皮鞋就是一种好武器。咱们的鞋后跟又硬又沉,就用它试试吧。我站在门这边,你站在那边,咱们都用右手握住一只鞋。然后,我把另一只往楼梯下边扔。”
  梯尼听见了响声,停了一下,继续敲着墙。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一次--这次是弗伦丝壮着胆,把她的一只鞋也扔了下去--这回梯尼可要看个究竟了。他打开门,把头探到黑暗的楼道。
  就连梯尼这样的脑袋也经不住两个鞋后跟的打击,他完全失去了知觉。
  她们把梯尼拖到屋里,从卧室找出几条领带,把梯尼的双手按到头上捆起来。拴在沙发腿上。把脚也捆起来,拴在桌子腿上。
  “现在能叫警察了吧?”
  “乱弹琴!你仔细看看这个小偷,他的穿戴有多讲究,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偷。”(他当然不是一般的小偷,他是哈利·加顿先生的贴身保镖。)
  弗伦丝仍然十分害怕,这真使克拉丝失望。这么多年了,她们一直在谈论冒险,幻想冒险。事与愿违,却一直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现在,面临着真正的冒险,弗伦丝却一遍又一遍地说什么去喊警察。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克拉丝拿起听筒,用愉快的口气问道:“喂!”
  宾哈姆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喘不出气来。他问她们是不是还好,周围是不是挺安静--甚至问她们是不是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站在他旁边的哈利·加顿简直不能相信,她们竟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不能相信,梯尼会没在那所房子里。
  克拉丝平静地告诉他,房子真够漂亮,摆设也挺高级,她们非常满意。这里平安无事,并谢谢他想得那么周到。
  哈利·加顿先生跟宾哈姆先生莫名其妙地大眼瞪小眼。唯一的可能是梯尼已经离开那里走了。他们决定再等半小时后亲自到那所房子去。
  莫名其妙的还有弗伦丝,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克拉丝不把真相告诉宾哈姆先生,并让他叫警察来,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偷带走。
  “我可不想让警察把他带走,咱们是得问问他--问问他瓦尔特的死,问问他在找什么--瓦尔特一定是藏起了什么东西,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可是个真正的案子,正是我们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这回咱们可有机会亲自来破案了,就像咱们从小说中看到的那些侦探一样。”
  “可他们中没有一个是女的呀。”弗伦丝指出。
  “乱弹琴!黑德加德·薇泽丝是个女人,她也是个中学教师。玛波儿小姐也是个女人,她们能干的咱们也能干。眼下要干的,先得搜查一下这所房子,也许还有人藏在里边。”
  这间屋子是书房,后面是瓦尔特的卧室。家具都是高档货,地上铺着中国地毯,书架上摆的都是侦探小说,桌子上放满了文件,还摆着两个镜框。一个镜框里是位年轻的、穿浴衣的胖女人,照片上横写着“送给瓦尔特,爱你的皮切斯。”另一个镜框里是---
  “看哪!”弗伦丝说:“这是那张咱们俩跟瓦尔特的照片。25年前,瓦尔特高中毕业时照的。我一直耿耿于怀,对让他从我的班上毕了业深感内疚。”
  “他也不会领你的情。”克拉丝答道。她们看了一会儿照片中自己的肖像,和站在她们两人中间,显得那么高大的瓦尔特。
  “我倒忘了,瓦尔特的两只眼离得那么近,不过他的头发倒满好。那时候咱们也挺漂亮,咱们的身段要比那个蠢货强多了。看起来瓦尔特跟她挺近乎。”
  “别说了克拉丝!”这样的谈话,特别是屋子里还有个陌生的男人,真使弗伦丝不安。“咱们还是想想,瓦尔特总该有些优点吧。这么多年了,他还保存着咱们的照片,也没忘记把房产留给咱们,似乎咱们对他不太公平。”
  “也许吧,”克拉丝说,“每当干了坏事以后,他总是向咱们讨好。还是说现在的事吧,这间屋子已经被搜过了,躺在地下的这个丑家伙,翻遍了桌子,也掀起过地毯,咱们要让他说出来,他在找什么。”
  “弗伦丝,”克拉丝若有所思地接着说,“假设,瓦尔特就是被这家伙杀死的,现在他又回到谋杀现场,想找什么东西,可是找不到,按照书中的推理方法,他要找的是什么呢?”
  “什么?他杀的瓦尔特!那他就不只是小偷而是个杀人犯!克拉丝,咱们必须叫警察了。”
  “乱弹琴!难道你在探案中看到过,有哪个警察能破凶手案?没有的事,尽管瓦尔特或是也是某种类型的贼,现在也该由我们为他伸张正义了。咱们要审问这家伙。”
  弗伦丝颤栗了:“你这一辈子连个苍蝇都没伤害过,现在怎么能变得凶狠起来呢?”
  “1000多本侦探小说已经教会了咱们,怎么样去审问一个歹徒。弗伦丝,如果需要凶狠,咱们就得凶狠。”
  梯尼·铁克醒了过来,他问道:“什么玩艺打了我?”
  “是我们打了你,年轻人。”克拉丝告诉他:“是用我们的鞋后跟打的你,再把你的手脚捆起来,这样你就不能逃掉了。”
  梯尼发现她们是对的。他那斗殴中毁了容的丑脸上不免露出敬意,仰头看着她们。
  “你们是尤什姐妹,”他说,“你们准是尤什姐妹。”
  “你能认出我们,这就更加可疑。”弗伦丝看到捆着梯尼的领带足够结实,也增加了勇气。
  “我说,你们两个赶紧把我放开。”梯尼威胁道,“哈利会来找我的。”
  “弗伦丝,记录在案:犯人供认,他是被一个叫哈利的人雇用的。”
  “当然啦,”弗伦丝在办公桌上找到了纸、笔,并且记录下来。
  “我没有……什么也没有说过。”梯尼嚷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十分简单,”克拉丝说道,“一句话中别用两个否定词。年轻人,是你杀了我们的侄儿瓦尔特--”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的意思是,不是我,我没干过。你们疯了吗?”
  “啊哈,弗伦丝,记录在案:犯人承认是他杀了瓦尔特,审讯大有进展。”
  “我没有,我没有杀他,我也没承认任何事情。你们最好放开我,赶快,你们遇上的人要比你们强大得多。”
  “好哇!”克拉丝叫了起来:“弗伦丝再记一下,犯人供认:他是某犯罪集团的成员。”
  梯尼挣扎着,“我没有,没承认这些事,你们干吗要诬赖我。”
  “我们是在用正确的推理方法解决一件凶杀案--正如我们从一千多本侦探小说中学到的那样。”克拉丝骄傲地解释道,“现在说吧,谁是你们的瓢把子?”
  “谁是什么?”
  “大头目,也就是你为谁效力?”
  “我为哈利·加顿先生干活,谁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弗伦丝,记录在案:犯人供认,犯罪集团的头子是个叫哈利·加顿的人。”
  “等等,”梯尼几乎要哭了,“我从来没说过,没有这回事。”
  “一个句子中两个否定词!”弗伦丝也嚷了起来,“你在哪儿上的中学?”
  “在哪儿上的中学?那跟这事有什么关系?”梯尼能够顶住警察的审问最少两天,可尤什姐妹的审问方法把他彻底弄糊涂了。
  “别害怕,”克拉丝说,“你已经承认,是你杀害了可怜的瓦尔特,你是哈利·加顿的人,他是你们集团的头子。这就是说明,你在房间里要找的东西,也就是哈利·加顿想要的东西。说吧,这是什么东西?偷来的钱?警方悬赏的珠宝?走私皮毛?你还是老实交待为好,反正我们是要让你说出来的。”
  梯尼直勾勾地看着那两对曾经使成千上万中学生发抖的铁灰色的眼睛,他开始交待了。弗伦丝则忙着记录。梯尼心想,如果他拖得时间长些,哈利就会到这里来。他总该知道如何去对付这两位穿着黑衣服,戴着老式帽子的侦探老小姐。
  克拉丝终于得出结论:瓦尔特是那位哈利·加顿的管帐先生,他偷走了加顿犯罪活动的一些记录,他没把这些记录送交警察,而是把它藏了起来, 并籍以敲诈加顿。加顿对无休止的勒索不耐烦了,就派梯尼搜查房子,想找回这些文件。没想到瓦尔特提前回家,梯尼就开枪打死了他。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找到这些文件。因此,这些文件仍然藏在房子里的某个地方。
  “这也正是宾哈姆先生不让我们上这里来的原因。”弗伦丝嚷道:“他也是成员之一!”
  “推理完全正确。现在,咱们就要破获这个犯罪集团了。”克拉丝的眼睛放光了,“多高兴呀,弗伦丝,多出色呀,就连大侦探尼罗·沃尔夫也要夸奖咱们。咱们必须找到藏起来的那些文件,把它交给检察官,这样哈利·加顿、宾哈姆、梯尼还有别的那些不法之徒就要被送进监狱了。”
  可是,弗伦丝还有点疑问。“如果他们找不着这些文件,咱们又怎么能找着呢?”她问道,“我还是那么说,把警察找来。”
  “乱弹琴!你总是说不行。首先,我们得按瓦尔特想问题的路子去想,必须处在他的位置去想。假如咱们想敲诈,那咱们会把这些文件藏在哪儿呢?梯尼,这些文件有多大?”
  “帐页那么大,瓦尔特拿走了大概有二十页。”
  “那可够大的。”克拉丝思考着,“让我好好想想,如果我是瓦尔特……”
  “站到前边去!女士们,我的到来,你们不会介意吧?”
  哈利·加顿突然闯进屋子来,还抽着雪茄。宾哈姆先生跟在后边,无精打采。哈利径直向克拉丝和弗伦丝走去,就如同一辆卡车要扎过两只可怜的小灰猫。他凶狠的盯着她们。
  “女士们,你们跟我的孩子梯尼开了个玩笑,是不是?现在游戏该收场了,坐在沙发上,等我和艾德把梯尼放开,再决定怎么处置你们。”
  克拉丝和弗伦丝并排坐在沙发上,默默不语,可并不害怕。松了绑的梯尼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哈利用雪茄指着尤什姐妹。
  “梯尼全都说了,我看必须干掉她们。”
  “别!别!哈利。”宾哈姆先生擦着脑门连忙阻止道,“相信我,尽管她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但是空口无凭,在法庭上控告我们根本没用。可碰碰这些老太婆倒是真正的危险,杀了她们,报纸就会要我们的命。相信我,不管你干什么,千万别碰这些老太婆。”
  “你说怎么办?”
  “让她们离开米尔沃基,保证永远不再回来。”
  “按我的意思办,她们就永远不会露面了。”
  克拉丝勇敢的说:“你想吓唬我们,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弗伦丝扭身冲着她姐姐说:“他没说错,他是在威胁咱么,不管怎么说,我是害怕了,我要跟他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大姐?”哈利说。
  弗伦丝接着说:“你想要这所房子,是因为你要找的一些文件就藏在这里,对不对?我们可以把房子卖给你,那样你就能如愿以偿了。卖了钱,我们可以去做一次环球旅行,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钱一到手,我们马上动身。”
  “我说弗伦丝,你可真是乱弹琴,我可不想跟这些犯罪份子做交易。”克拉丝嚷道。
  “闭嘴吧!克拉丝,到现在为止一直是你说了算,现在该听我的了。加顿先生,怎么样?”
  宾哈姆先生请求哈利接受这一要求。鉴于买房子的花费要比埋葬这两个老处女跟合算,哈利终于同意了:
  “好吧,这所房子我给你们一万块钱,今晚你们就得离开这个城市。”
  “15000!”弗伦丝要价了。
  “这所房子最少也值25000。”克拉丝更不含糊。
  “我真看不出,处在你们的地位还能讨价还价。”哈利答道,“好吧,一万五。”
  “都要现款,你还得把我们送到车站。”弗伦丝下命令了。
  “就这么办,到我办公室去取钱。梯尼,这些老--女士们在我到来之前,没找到那些文件吧?”
  “没有,老板。除了我以外,她们什么也没碰过,整个时间都用在盘问我。真走运,她们没找警察。”
  “走吧。梯尼,你呆在这儿,在找到那些文件之前别离开这儿。如果找不到,我就拆了这房子。”
  “还有一件事,”弗伦丝站了起来。“在火车上我们没什么可看的,我们喜欢看侦探小说,我想带走瓦尔特的两本书,就是书架那头的两本--绿皮的。”
  加顿把书拿在手里,眼睛却盯在弗伦丝脸上。“你挺机灵,大姐,你是想瓦尔特把那些文件拍成胶片藏在了书里。艾德,帮我检查这两本书。”他看了看书名--‘埃德加·爱伦·坡著作选’,第一册、第二册。
  两个男人几乎毁掉了这两本书,他们割开了书皮,撕破了包边,一页一页地翻了一遍。最后,哈利把这两本书交给了弗伦丝。她打开了旅行包,把书放了进去。
  “你们还真是想拿点看的东西,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说着他带头向门口走去,“走吧,正好有一趟半夜的车。”
  火车开出米尔沃基车站后,速度越来越快,两姐妹在这个城市呆了仅仅三个小时。
  “真是扣人心弦的三个钟头啊。”弗伦丝说,“咱们该睡觉了。”
  “乱弹琴,把遗产卖给了一帮窃贼和杀人犯后,你怎么能睡觉呢?我不睡!咱们让杀害瓦尔特的凶手逍遥法外,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万把块钱。”
  “瓦尔特是让人讨厌的孩子,”弗伦丝回答,“我当然不乐意为他去送死。”
  克拉丝怎么也想不通,任何一本她们读过的侦探小说里,从没有过这样的结局。
  “这两本书有什么用,罪犯们已经彻底地检查过了,文件没藏在书里。”
  “文件没在书里,可线索却在里面。”
  “什么线索,弗伦丝?”
  “你说过,咱们必须象瓦尔特那样去想,是吧。好,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咱们就给他读埃德加·爱伦·坡的书,这两本书也是咱们送给他的,对不对?20多年了,他啊一直保存着这两本说,照这个推理,他还崇拜着埃德加·爱伦·坡。这就提供了瓦尔特是怎么想的线索。看吧,在这集里,‘被盗的信’这篇,正好在咱们最得意的那篇之后,也是瓦尔特最喜欢的--‘尤什公寓的毁灭’。”
  “哦!”克拉丝想起来了,“‘被盗的信’说的是警察为了寻找一封高价悬赏的信,用显微镜搜查了那所房子的所有家具,一寸一寸的检查墙壁和地板,费尽力气也没找到。警察局长不得不去请大侦探杜平帮忙,杜平用逻辑推理的方法,根据藏信人的特点,很快就找到了那封信。原来,信就放在最容易看见的的地方。警察的工夫全用在找上了,可忽略了信不是藏的而是摆在他们眼皮底下。”
  “太对了。”说着,弗伦丝把手伸进旅行包,取出了一个镜框--就是那个有她、克拉丝和瓦尔特照片的那个,不到一个小时以前,它还放在瓦尔特的桌子上。
  “瓦尔特并不喜欢咱们,可他为什么要保存一张跟咱们的合影呢?是因为,还有什么能比他跟两位处女姑娘的合影跟纯洁,更高尚呢?这照片是最不会让人起疑的东西了。当加顿和宾哈姆弯腰给梯尼松绑时我就趁机轻轻地把它塞进了旅行包,如果我的推理正确,咱们该做的事是:看看镜框的后背和里面,我相信咱们能找到拍有文件的胶片。这些物证足可以把哈利·加顿先生和他的一帮人送进州监狱,关上他好些年。”
  胶片果然藏在镜框里。
  “弗伦丝,太妙了,太高级了,”克拉丝眉飞色舞地说,“艾勒里·奎恩要夸奖你!佩里·马森和彼德·威姆西勋爵也要夸奖你!美国的探案作家以你为骄傲。埃德加·爱伦·坡是他们的英雄!”
  “多谢,多谢。”弗伦丝笑着说,“到纽约时,咱们一定去参加他们每月一次的聚会,咱们也将成为会员。以后,咱们就乘船--”
  “船?”
  “去伦敦的船哪,咱们有15000块钱,够周游世界了,而第一个要去的地方自然该是伦敦。”
  “伦敦!”克拉丝站了起来,“雾都--苏格兰场--歇洛克·福尔摩斯!谁知道呢?在伦敦,咱们一定要帮组苏格兰场逮住一名罪犯,不然的话,他就会逃之夭夭。”她的声音仿佛进入了梦乡。
  “也许在了伦敦,咱们甚至可以在贝克街租间房子,跟福尔摩斯做个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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