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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说
第一章


  漆黑的夜色掩盖住所有的光影,浓密的树林里隐约可见两抹人影窜动着。
  “梅莉,快点。”男人低声催促,语气焦躁不安。
  “沛安,我好怕……”珍。梅莉紧抓着嵇沛安的手,慌乱全数写在脸上。
  “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半步。”
  嵇沛安搂紧她的腰,脚步没敢停歇半步。“沛安,我们……真的走得了吗?”梅莉不安地睇着他,水眸浮现着再明显不过的水气。
  “会的,我们是这么相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挠我们在一起。”嵇沛安保证似地哄着她,为她拨去阻隔在前方的树丛。
  “可是他……会放过我们吗?”梅莉浑身止不住地轻颤,口中的“他”令她感到极度惊恐。
  “……”嵇沛安紧搂着她的腰际,加快脚步,企图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脚下这片土地。他说不出任何安慰梅莉的话,因为他也同样地不知那无法预知的答案……
  阒黑的二楼窗台飘散着一缕几不可见的白色烟雾,男人高大颀长的身躯慵懒地靠在窗板上,湛蓝的眼眸闪动着冰凉的光芒,叨着香烟的唇角极不协调地勾起,渗入一抹噬血残佞的笑意。愚蠢的人类啊!他们永远不知道连伟大的上帝都无法原谅的罪行便是“背叛”,更何况是个凡人?当他们企图背叛他之时,便已严重犯了他的禁忌,而今还将企图化为行动,这使得他们的行为更显罪无可恕;而这一切,将令他们付出这辈子最沉痛的代价——※※※“沛歆,真羡慕你可以去法国的总公司进修,偏偏我就没这么好运气。”颜郁郗趴在办公桌上唉声叹气,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有什么好的?不过是进修罢了。”嵇沛歆笑了笑,眉间却可见淡淡的轻愁。她到现在还觉得浑浑噩噩,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公司会派她这个才刚到公司上班不过半年的新人到法国总公司进修,况且她的职务不过是个业务助理秘书,有必要到总公司去进修吗?
  “法国耶!多浪漫的地方啊!听说在法国,随手一抓都有一大把的俊男美女,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你还嫌个什么东东?”颜郁郗夸张地赞叹着,语气诸多抱憾。
  “你想去就让你去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去。”嵇沛歆无所谓地耸耸肩,被郁郗的用辞逗得笑出声。偌大的乔氏集团在半年前甄选两名业务助理秘书,而她与颜郁郗便是以同样的机缘进入乔氏,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很快就成为好友。
  “拜托,这又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事!”颜郁郗无力地抬起头,又无力地趴回原点,两只手臂瘫在桌面上。
  是啊,这又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一个星期前,她突然接到这份调派令时也大吃一惊,直到现在她都还犹豫不决,不晓得这趟法国之行到底该不该去?
  “这么好的机会,不去的是傻子!”颜郁郗猛地抬起头,突然大声嚷嚷。“沛歆,你不是有个哥哥在法国?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去找他,让他带你四处去玩玩。”
  “什么有个哥哥?是唯一的哥哥。”嵇沛歆纠正好友的用辞。
  一想起哥哥,沛歆心头便涌上一股暖流。打小他们便失去了双亲,由姑姑抚养长大;哥哥常为了保护她而吃了不少苦头,两年前哥哥有机会到法国去工作,若不是她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与姑姑,恐怕哥哥还舍不下她们去国外工作哩!这段时间她与哥哥虽时常以书信往来,但她仍旧十分想念他,只是想到要将姑姑一个人留在台湾,她便觉得不放心。可即使如此,能跟哥哥见面,的确是此趟法国之行最令她觉得雀跃的事。
  “好好好,反正你哥在你心里是无可取代的无敌超人。”颜郁郗凉凉地说。
  “嵇小姐,你交接好了吗?”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高大且面无表情的男人走了进来。
  “好了,不好意思,还麻烦康先生走这一趟。”嵇沛歆赧然地回以一笑。
  男人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冷冽的眼神扫向颜郁郗,吓得颜郁郗连忙端正坐好。男人满意地勾起嘴角,一瞬间又恢复面无表情的酷脸,转身离开。
  “一张脸像块冰似的,半点表情都没有。”却该死的骇人!颜郁郗不屑地直犯嘀咕。
  “康先生只不过是酷了点,其实他的人很好。”在嵇沛歆的眼里是没有坏人的。
  “嗯?”颜郁郗发了个单音。“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她眯起一对美美的凤眼,眼底染满兴味。
  “才没有!”嵇沛歆连忙澄清。
  “哦!”颜郁郗无趣地又黏回桌面上。“沛歆,你要寄明信片给我,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的。”她可怜兮兮地说。
  “肉麻!”嵇沛歆睨了她一眼,却满脸笑意。
  “唉——”颜郁郗长长地叹了口气,慵懒地闭上眼。
  ※※※辞别了姑姑,嵇沛歆才踏上旅途。直到飞机缓缓地降落在巴黎机场。嵇沛歆这才意识到她真的来到这块浪漫的土地——巴黎。行至机场的接机大厅,一抬头便发现写有她中文姓名的牌子,她知道那是公司派来接她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块牌子,害得她有点不好意思。她快步往那明显的牌匾走去,向举着牌子的男子点了下头。
  “嵇小姐?”男子摘下眼镜,以流利的中文询问道。
  “是。”嵇沛歆吓了一大跳,没想到男子说的竟是中文,她也以中文回应。
  这个男人有头灿烂的金发、玻璃色的眼眸,出色的外表令人眼睛一亮,难怪郁郗说帅哥在巴黎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
  “车子在外面等你,请。”男子淡然地领着她往前走。嵇沛歆跟在男子身后,在看到座车时又吓了一跳!虽然她对车子的种类和价值并不十分清楚,但她知道这种高级轿车在台湾起码值个二、三百万,公司竟会用这么高级的车子来接一个业务助理秘书,她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她怀着满腹的问号上了车,直至她站在码头边,强劲的海风吹袭着她的长发,她才讶然地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总公司不是设在巴黎市区,为什么她会被带来码头?
  “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她开始发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忙跑向那个可以说流利中文的男子身边。
  “英吉利海峡上的一座小岛。”男子淡漠地看着游艇驶进码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岛?”嵇沛歆迷惘了,她不是应该前往总公司进修的吗?为什么她要去的地方竟是一座小岛?而这个男人却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迟疑的样子?
  “我应该是要前往总公司……”她慌乱地喃喃低语。
  “到总公司之前,总该与总裁见见面吧!”男子将她的低语听了去,可有可无地说了句。
  “总裁?”嵇沛歆用力地眨了眨眼,她没料到一个小小的进修课程居然还得面会总裁。游艇靠了岸,男子无言地将她推上去,立刻示意船员将游艇驶离码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陆地,这下嵇沛歆愕然发现她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嵇沛歆像只无头苍蝇般无措地在甲板上来回走动,不知怎地,她就是无法稳下自己浮动的心,隐隐觉得这一趟法国之旅会改变她未来的命运——“海风大,坐下来休息。”金发男子突地稳住她的肩膀,半强迫地将她塞进甲板上的长椅里。
  “先生——”“路易,叫我路易就可以了。”先生、先生的叫,怪别扭的。
  嵇沛歆深吸了口气。“好,路易先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业务助理秘书,有需要面会总裁吗?而且总裁不是应该在总公司里上班吗?为什么我们要到小岛上去呢?”她一口气说完心里的迷惑。路易在听到她的称谓后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听完她想表达的意思。
  他清了清喉咙。“我们没有搞错什么,这是公司里的规定,一旦被推选到总公司进修,不论职位大小,一律得先跟总裁见过面,总得让他知道他为谁付了机票跟薪水,是不?”
  嵇沛歆茫然地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而且乔氏规模这么大的国际公司,要总裁每天到公司里坐镇,对他未免太过残忍,那些个琐事交给下属去办便绰绰有余,他老大爷只要听取下属回报便成了,你说是不是?”路易头头是道地说着。
  这……好像有点道理,她只得再次点头。
  “还有,总裁是个略带洁癖的人,他嫌市区的空气太糟、声音太过嘈杂,所以他的住所便设置在英吉利海峡的小岛上,这也是值得体谅的,对不?”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依旧被动地点着头。
  “所以我们必须到小岛上去见他。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路易作个总结,随口问了句。
  嵇沛歆茫然地摇了摇头,但心中的不安却逐渐扩大。
  路易满意地勾起嘴角,玻璃色的眼眸却闪过一丝几不可辨的怜悯——唉!可惜了这么个清秀佳人……
  嵇沛歆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眼里除了湛蓝的海水及海风,再也容不下任何光景,当然也包括路易那带有深意的眼神——※※※偌大的客厅与古朴的装饰,令嵇沛歆以为自己正置身于中古世纪的法国,没有华丽的装饰,有的仅是富含古典气息的装潢。她端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等着路易去请总裁。
  这幢别墅型的洋楼有个很中国化的名字——“乔园”,它有华美的内部,但外观却是古意盎然。她想起哥哥曾告诉过她,在法国,所有的房子要改建时,会将外观与内部小心地分割开来,仅将内部重新改建,而外观却全动保留,藉此保留法国建筑的历史。
  难怪巴黎会被称为浪漫之都。杂沓的脚步声吸引了嵇沛歆的目光,她抬起头,见到路易身后跟着一个高瘦颀长的黑发男子,他——该不会就是总裁吧?总裁会是个这么年轻的男人?而如此年轻的人却拥有乔氏这般庞大的国际集团?
  “嵇沛歆?”男子开口说话,依旧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是……”这个人的气息与路易不同,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她就是这样觉得。男子湛蓝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突然伸起右手弹一下指,立刻见到路易意会似的拿出两、三份文件,并一将它们摊在嵇沛歆面前。嵇沛歆看着路易无害的笑脸,一如桌上的文件令她茫然一股。
  “在这上面签字。”路易指着文件上的空白处,指定她在上面签名。
  “这些是什么文件?”文件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法文,嵇沛歆完全看不懂,要她在上面签字,她不免忐忑地询问。
  路易愣了愣,没有说话。
  “不过是些签证的文件,事关你的居留权。”黑发男子瞪了路易一眼,淡然地接了句话。
  “我已经办了签证……”嵇沛歆声如蚊蚋,嗫嚅地道。
  “你是乔氏集团的员工吧?”男子突然不耐地问道。
  “嗯。……”嵇沛歆瑟缩了下,呆呆地应了声。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将双臂撑在桌面上,上身倾向她的脸部,令她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倒,紧紧靠在沙发椅背上,稍嫌瘦弱的身躯几乎整个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面对带着如此明显侵略气息的男人,嵇沛歆只能慌乱无助地摇头。
  “杰利德。乔。洛斯,记住这个名字,乔氏集团的总裁。”
  男子魔魅般的蓝眼射出催眠般的电波,那骇着她了,嵇沛歆忙不迭地点头。直到他站直身躯,与她保持一点安全距离后,嵇沛歆才缓慢地恢复平稳的呼吸,也在这时,她才发现这个男人有一头长而直的美丽黑发,以发柬整齐地固定在颈后,还有那双眼,湛蓝如大海,神秘又深不可测。
  “好了,快点签字吧。”路易眼见情势有点僵,连忙出声打圆场。
  “可是……”嵇沛歆轻咬下唇,犹豫不决。
  “签字!”洛斯蓦然大吼一声,吓得嵇沛歆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洛斯。”路易不满地投给洛斯一个眼神,眉心皱起。
  洛斯冷哼一声,回敬路易一眼。尔后,对着嵇沛歆说道:“你是我的员工,我不会害你,签字!”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嵇沛歆委屈地瞅着路易,希望路易能给她一点支持。
  “没事,签字吧!”路易感受到她的无助,善意地哄着她。
  洛斯冷眼地脱着路易,心中莫名其妙地酿起一股无名火。
  在人生地疏的地方,嵇沛歆只能本能地依赖令她感觉无害的路易,他不会害她的,因为他对自己是如此和善,起码目前看起来是如此,她颤抖地拿起笔,在路易指定的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路易看着她低垂的头,琉璃色的眼瞳不由得染上一丝丝不舍。
  洛斯眯起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路易,就在嵇沛歆签完字的一刹那,他立刻抽走桌面上的文件丢给路易。“拿去,下午我要看到合法文件。”路易无言地轻叹一声,乖乖地转身离开。
  “我带你到你的房间。”洛斯盯着路易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之后,他霍然拉起坐在沙发上的嵇沛歆,往二楼的阶梯走去。这一切似乎都乱了,为什么在这座小岛上、总裁的住处,会安排有她的房间?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助理秘书啊!而且她根本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的地方是总公司或总公司的宿舍里,而不是在这个地方!洛斯突地一个转身,将她压制在梯子扶手与双臂之间,似笑非笑地勾着薄唇,语出轻佻。“难不成你想到'我的房间'?”
  恶意加重的语气使嵇沛歆明显地听出洛斯的调侃;她慌乱地以手推拒着他近在咫尺的胸膛;撇开脸不敢看他魔魅的蓝眸。“请……请你别开玩笑——”
  “如果这是你的请求,我非但不会介意,而且十分'乐意'。”看着她的慌张,洛斯的蓝眸露出一丝兴味,他故意凑近自己的脸,嗅问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不……你误会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嵇沛歆急得快哭了,她到底遇到了怎么样的事情,怎会将自己逼到这种绝境?她紧闭双眼,暗自祈祷这不过是一场噩梦,只要她能由梦中醒来,这荒谬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洛斯不再逼她,帅气地放开禁锢她的双臂,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二楼迈进,背对着她的脸庞却不自主地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嵇沛歆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他握得是如此牢固,使她完全没有挣脱的机会。
  “搭了一天的飞机,好好调调时差。进去吧!”他打开一个房间,将她推进房里,没有多作停留地转身退出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好累!
  一股无力的疲惫感迅速攫住嵇沛歆紧绷的情绪,她甚至没有精力细看这个房间,便一头倒在偌大的软床里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嵇沛歆悠悠转醒,在她还搞不清楚自己处何地之时,房门突然自动开启,骇得她差点没由床上跳起来。进门的是洛斯,全身黑色的装束使他看起来更显颀长、诡谲。
  “睡够了吧,起来吃饭。”他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嵇沛歆拧起秀眉,这个人一向是如此霸道的吗?她发现他几乎不用疑问句,总是不顾他人意愿地使用肯定,甚至带点命令的口吻;转念一想,他一个人要统御一个这么大的集团,会养成他这种性格也是无可避免的吧?毕竟要成为一个统御者,是必须带着一般人所无法拥有的霸气,否则如何能成为一代枭雄呢?
  “我不饿。”她倔强地抬起下巴,然而肚子却极不合作地响起咕噜声。
  洛斯挑起眉,忍俊不住地笑出声,而且是那种一时间停不下来的笑法。
  嵇沛歆气馁地垂下嘴角,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糗毙了,红霞悄悄地染晕了她的俏颜。
  “路易呢?”她不经意地问了句。
  洛斯身为一个公司的总裁,怎会亲自为她送来晚餐?而和善的路易呢?他看起来是洛斯的下属,不是理应由他来做这些工作较为合适?她的脑袋全乱了,怎么一到了法国,所有既定的想法全被颠覆了?
  “你们分开不到一天,你便开始想他了?”他倏地停下笑声,俊脸立刻布上冷冽的寒霜。
  “想念?不,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原本拿起汤匙的手颤了一下,她无法想像一个人的脸色可以变化得如此迅速。
  适才他不是还一副很高兴看她出糗的样子吗?怎么一瞬间又生起气来了?真是个反覆无常的人。
  “误会?”湛蓝的眼变得深邃,他眯起眼,突地将上身往前倾,凑近她无措的小脸。“如果不是想念,为何突然提起他?”他无法控制地咬牙切齿。
  “我不是……你……他……”嵇沛歆快被他搞得经神分裂了,她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罢了!”他突然手一扬,大方地坐在床沿。“吃饭!吃完我有话跟你谈。”
  谈?谈什么?嵇沛歆茫然地望着他,心底突生一股不安,使得饥肠辘辘的她全然失去食欲;但瞥见他投射而来的一记冷冽眼神,她只得无奈地开始囫囵吞枣,却形同嚼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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