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页

■《俄罗斯文化之路》■

上一页 下一页

四、踏上新路的文学


  从贵族浪漫主义到资产阶级浪漫主义

  这一时期,俄国文学大体经历了从古典主义向浪漫主义、现实主义转变的过程。当陈旧的表现形式不能容纳社会发展所要求的内容时,新的流派和风格就应运而生了。

  18世纪后期曾是俄国文学中古典主义的繁荣时期,但感伤主义、早期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等新流派的萌芽也已出现。这种倾向在19 世纪初期变得明显了。费·阿·奥泽罗夫(1769—1816)也许是最后一位古典主义的杰出代表。他创作的古典悲剧《雅典的俄狄浦斯》(1804)、《芬卡尔》(1805)、《德米特里·顿斯科伊》(1807)在当时享有盛誉。在反拿破仑战争的年代,他那些描写俄国历史上的英雄的功绩和悲剧的作品鼓舞丁人们的爱国主义热情。但奥泽罗夫的作品已不是纯粹古典主义的了,其中也已明显地存在着感伤主义的色彩。感伤主义是18 世纪下半期到19 世纪初流行于欧美的一种文艺思潮,接近于前浪漫主义,有时也被认为是浪漫主义的一种表现形式。继卡拉姆津奠定俄国感伤主义文学的基础之后,杰出的诗人弗·阿·茹科夫斯基(1783—1852)成为感伤主义的又一代表。1802年,茹科夫斯基在卡拉姆津办的《欧洲通报》上发表了他的第一篇感伤主义诗作《乡村墓地》。后来,他更多地运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手法,写了《柳德米拉》、《斯维特兰娜》等著名的叙事诗。茹科夫斯基的诗作都取材于个人经历、自然景色和民间神话传说,着重描写内心世界和梦幻境界,充满感伤主义情绪和浪漫主义幻想。在形成俄国诗风和诗歌语言方面,他是普希金最重要的先驱之一。

  卡拉姆津的小说、茹科夫斯基的诗、剧院中催人泪下的戏剧体现了19 世纪初的文学主流。感伤主义一反宫廷文学故弄风雅和矫揉造作之风,使俄国文学前进了一步。俄国感伤派的又一大贡献是对俄罗斯文学语言的改革。当时文学中流行的文体多用教会斯拉夫语,虽被认为是高等风格,但复杂而又繁琐。卡拉姆津力图使俄国文学语言欧化,创造一种“在书本里和社会上都适用的统一的文学语言,以便能像说话那样写作,像写作那样说话”。他很欣赏法语的流畅,把法语的因素引进了俄语。他还根据俄文词根创造了许多新词以表达新的概念,如“社会性”、“工业”、“前途”等。

  感伤派所进行的文学语言改革引起了文学界一些推崇古风和传统的作家的反对。1811年,出现了一个以杰尔查文和希什科夫为首的文学团体——俄罗斯语言爱好者座谈会。这个团体批评文学中的新方向,认为俄语受到了外国词汇的侵蚀,主张捍卫祖国语言的纯洁性,恢复其原有的光辉。1815 年,卡拉姆津派和一些进步作家组织了“阿尔札马斯社”,与俄罗斯语言爱好者座谈会对立。参加这个文学组织的有茹科夫斯基、巴丘什科夫、维亚泽姆斯基、屠格涅夫兄弟和普希金等人,他们主张发展俄罗斯文学语言,使之接近口语化。如果说在19 世纪20 年代之前,感伤派代表了贵族浪漫主义的兴起,那么在20年代,早期资产阶级民主派作家的浪漫主义也已形成,其代表是以雷列耶夫为首的十二月党人诗人和普希金。

  十二月党人认为,文学应该起教育人民、激发其高尚感情的作用,主张选择俄罗斯生活中具有重大意义的历史事件或英雄人物作为创作题材,以唤醒同胞对祖国的热爱和为祖国谋幸福的信念。1819 年,他们在彼得堡成立丁一个名为“绿灯”的政治性文学团体,其宗旨是以文学为手段进行政治宣传。雷列耶夫和别斯图热夫还一起主持了文学丛刊《北极星》的出版工作。雷列耶夫(1795—1826)是一个充满激情的诗人,在1821—1824 年间创作了一系列以历史事件为题材的短诗,着重描写了为人民自由而斗争的英雄形象,其中的《伊凡·苏萨宁》后来被格林卡改篇为著名的民族歌剧。十二月党人起义前两年,他还写了许多抒情诗,后来在民粹派青年中广为传诵的短诗《公民》即是其中之一。《公民》充满着革命和民主的激情,是雷列耶夫浪漫主义诗歌的代表作。待到生死存亡的时刻,

  我是否会玷污公民的称号,

  去仿效那娇嫩、堕落的斯拉夫人?

  不,我不能耽于情欲,

  不能在可耻的花天酒地中虚度年华,

  不能忍气吞声,

  听任专制制度的压榨。

  那些尚未看准命运的青年,

  不想了解时代的使命,

  不想为被压迫者的自由,

  去投入未来的战斗。

  他们对苦难深重的祖国如此冷漠,

  全不考虑将要蒙受的耻辱,

  还有那后世子孙的合理谴责。

  一旦人民奋起寻求自由的权利时,

  如果看到他们仍在寻欢作乐,

  如果发现他们根本不像布鲁图和李哀各

  他们就将后悔莫及。

  雷列耶夫及其亲密朋友丘赫尔别凯尔、奥多耶夫斯基等十二月党人诗人的浪漫主义诗作,充满热烈的革命的爱国主义和对自由的向往,不仅具有巨大的社会意义,而且影响了一大批20 年代的进步作家。

  20 年代,“俄罗斯诗歌的太阳”开始升起——年轻的诗人普希金(1799—1837)已经蜚声俄国文坛。普希金的创作道路有一个从浪漫主义到现实主义的转变过程。还在皇村学校读书时,少年普希金就深得名诗人杰尔查文的赞赏。他曾参加了阿尔札马斯社和绿灯社的活动,与许多后来的十二月党人过从甚密。1817—1819年间。他写了许多抒情诗,讴歌自由民主,表达了先进的俄国青年向往光明的炽烈感情。在《致恰达耶夫》这首短诗中,他呼吁自己的同代人把“心灵中美好的激情”奉献给祖国,并坚信俄罗斯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迷人的幸福之星就要升起,俄罗斯将从睡梦中苏醒。在专制制度的废墟上,终会写上我们的姓名。”1820年,普希金完成了叙事长诗《鲁斯兰和柳德米拉》。这部浪漫主义长诗被进步文学批评界视为杰作,别林斯基后来也说,长诗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诗句、意境、诙谐,以及童话气氛和严肃画面的交织。”这一年,普希金被流放到俄国南方。在这里的几年中,他同彼斯特里、达维多夫等南方协会的军官时有接触,思想上日益倾向革命,并先后创作了《高加索的俘虏》、《茨冈》、《强盗兄弟》、《巴赫契萨拉伊喷泉》等长诗。在这些作品中,诗人倾注了浪漫主义的想象和激情,讴歌了壮美的南俄风光和纯朴的风土人情,表达了对自由的追求,从而使他的浪漫主义诗歌达到了顶峰。

  现实主义的发展与自然派

  20年代中期,俄国文学中的现实主义倾向已十分明显。上个世纪末就因创办讽刺刊物而闻名的克雷洛夫继续以寓言形式表达他作为生活的现实主义观察家的思想和感情,创作了许多针砭时弊的佳作。而格里鲍耶陀夫(1795—1829)的不朽喜剧《聪明误》则标志着俄国文学中现实主义流派的真正开始。格里鲍耶陀夫还在11 岁时就已成为莫斯科大学的学生,反拿破仑战争之后进入外交部工作,结交了当时也在外交部任职的普希金。他虽未参加十二月党人的组织,但也经常同他们一起讨论现状与出路。在此期间,他先后与朋友合作了《大学生》、《假装的不忠》等喜剧,并开始构思《聪明误》。1824年,《聪明误》完成后,马上以手抄本的形式广为传诵,并使作者得以与俄国第一流的作家并驾齐驱。这部深刻的现实主义作品反映了当时俄国社会成长着的新事物和衰落着的旧事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不仅描绘了以法穆索夫为首的一帮农奴主贵族官僚的腐朽、堕落,而且还在俄罗斯文学中第一次塑造了恰茨基这样一位先进的贵族青年、新思想的代表。对现存制度的深刻揭露和批判,丰满、典型的人物形象,富有魅力和表现力的艺术语言,使《聪明误》成为在俄国文学史上产生重大影响的杰作。

  这时,普希金在达到其浪漫主义鼎盛时期之际,也开始转向现实主义。1823年5 月,他着手《叶甫盖尼·奥涅金》这部长篇小说的写作,其后穿插着完成了体现“人民意志决定一切”这一主题的悲剧《鲍里斯·戈杜诺夫》和一些反映自己与十二月党人关系的诗作。1830 年的秋天,是普希金创作生涯中最辉煌的时节。在波尔金诺村小住的3 个月时间里,他完成了《叶甫盖尼·奥涅金》、短篇小说集《别尔金故事集》、一组小悲剧、30 首左右的短诗等。《叶甫盖尼·奥涅金》是普希金最重要的作品,也是俄国第一部现实主义长篇小说。这部诗歌体的长篇小说对19 世纪20 年代的俄国生活作了“广泛而自由的”现实主义的描写。通过对奥涅金这个人物的塑造,刻画出了先进的俄国欧化贵族的道德面貌。这是在俄国文学中首次出现的“多余的人”的形象。普希金指出了先进贵族脱离人民而软弱无力的问题,他们对现实采取批判态度,但又不能为改变现实而斗争。收入《别尔金故事集》的5 篇短篇小说从不同的侧面描写了农奴制俄国的芸芸众生,其中有表现外省贵族生活的《暴风雪》和《农村小姐》,反映穷苦手艺人生活的《棺材匠》,以及在俄罗斯文学中首次使受侮辱和受欺凌的“小人物”成为主人公的《驿站长》。30 年代,普希金还写了《杜勃罗夫斯基》、《黑桃皇后》、《上尉的女儿》等中篇小说,它们也都是传世佳作。普希金的小说构成了俄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重要基础,对果戈里、屠格涅夫、托尔斯泰等杰出的作家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普希金的作品是俄罗斯文学史上的不朽丰碑,如同他在逝世前一年写下的诗句那样:“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所造的纪念碑,通向那里的小路上杂草将不再生长。”现实主义文学产生的背景是力图使俄国现代化的愿望与农奴制现实之间的尖锐矛盾。深深为这种矛盾所折磨的俄国先进知识分子把他们的痛苦感情以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欲望,使现实主义风格逐渐成为俄国文学中的主流。继普希金之后,又一位现实主义大师莱蒙托夫(1814—1841)创作了一系列优秀的诗歌、戏剧和小说。他的作品反映了19 世纪30 年代先进贵族青年的思想和感情。长篇小说《当代英雄》是他创作中的高峰。在小说中,他塑造了一个尼古拉一世反动时代的英雄形象——毕乔林。毕乔林疯狂地追求生活,不妥协地对待现实,迫切地渴望行动,但他缺乏果断,沉溺于自我分析,痛苦地谴责自己的谬误,并不断地为内心的疑问所折磨。他的形象是反动时代先进贵族青年的真实写照。小说在描写毕乔林时,对俄国社会制度进行了尖锐的揭露和强烈的抗议。别林斯基称这部小说为“艺术中一个崭新的世界”。

  19世纪40年代是俄国文学中的果戈里时代。和莱蒙托夫一样,果戈里(1809—1852)也是普希金的学生和追随者,他的作品促进了现实主义文学的进一步发展。

  出身于波尔塔瓦一个乌克兰贵族地主家庭的果戈里,从小受到文学艺术的熏陶——他的父亲爱好写诗、写剧本,还亲自上台演过戏。上中学时,他迷上了普希金,也喜欢雷列耶夫。1828年到彼得堡后,先后结识了茹科夫斯基和普希金等名作家。果戈里30 年代初期的作品属浪漫主义流派,如《迪康卡近郊之夜》。从30年代中期开始,他转向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1835 年发表的中篇小说集《密尔格拉得》已很少浪漫主义色彩而对生活作了深刻和真实的描写。同年出版的一本文集收入了《涅瓦大街》、《肖像》、《狂人日记》等故事,暴露了彼得堡社会的尖锐对立,描绘了小人物的悲剧命运。这一文集后来增加了《外套》和《鼻子》两篇而编成了《彼得堡的故事》。

  在1836年问世的《钦差大臣》这部讽刺喜剧中,果戈里把他“所知道的俄罗斯的全部丑恶,把一切非正义的行为聚成一堆”,“同时嘲笑这一切”。某城市的市长告诉下属,钦差大臣即将来到。此时恰好有一个彼得堡小官员回乡途中困于该城旅馆,市长等一班官僚误以为他就是钦差而竭尽阿谀贿赂之能事。当小京官丰收而去时,真的钦差到了。喜剧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官僚制度的腐朽和邪恶,并让观众的笑声来对一群无耻之尤进行惩罚。

  经过多年的酝酿和努力,1842年,果戈里的长篇小说《死魂灵》第一卷在彼得堡出版。小说以乞乞科夫收购死魂灵而发财致富的活动为主线,表现了旧的农奴制度和新的资本主义制度之间的斗争。乞乞科夫是精力旺盛、世故奸滑的资本主义生意人的典型,而马尼罗夫、泼留希金等则是贵族地主经济衰败、道德堕落的象征。别林斯基说“这是一部拥有无限深广艺术性的作品,同时也是思想深刻的社会历史作品”。车尔尼雪夫斯基后来在读这本书时深为果戈里对俄罗斯生活的细致观察和充分揭露而感到震惊。果戈里原打算把《死魂灵》写成3 卷巨著,从俄罗斯的丑恶现实写到他心目中理想的俄罗斯。但第二卷的手稿被焚毁,第三卷没有动手写。

  果戈里是俄罗斯文学语言的大师,他仔细研究了各个地方、各种场合、各类人物的语言,广泛收集了各种谚语、惯用语,把最富有特征的词句记在自己的本子上。丰富、生动、准确和口语化的语言使他的作品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文艺批评家斯达索夫写道:“到处都阅读他的作品,人们如饥似渴地读他的作品。不同凡响的内容和典型,前所未有的空前自然的语言,闻所未闻的幽默——所有这一切使读者如醉如狂。从果戈里开始,在俄国奠定了一种崭新的语言,这种语言以其简洁、有力、准确、惊人的灵活和生动而受到我们的热烈欢迎。果戈里笔下所有的词句马上便流行起来……全体青年都开始用果戈里的语言说话。”

  果戈里的思想和创作道路是复杂的。晚年,由于患病和出国,他在精神上陷入危机,并一度将现存制度理想化。但瑕不掩瑜,果戈里的创作是对俄罗斯文学的伟大贡献。在果戈里的影响下,40 一50 年代的俄国文坛涌现出了一大批以批判农奴制专制俄国的现实为主导倾向的作家,形成了“俄罗斯文学可以自豪的唯一流派”——果戈里派,或称自然派。

  当时,最著名的自然派作家有屠格涅夫、冈察洛夫、涅克拉索夫等。虽然他们创作生涯中最辉煌的时期是60 一70 年代,但他们在改革前就已成为第一流的俄国作家。

  40年代末,伊·谢·屠格涅夫(1818—1883)发表了一系列取材于农村生活的小说,后来以《猎人笔记》为名结集出版。在这些短篇中,屠格涅夫不仅以现实主义的手法表现了农奴制条件下农民的生活和他们的精神世界,而且还用这种手法细腻生动地描写了俄罗斯中部的大自然风光。这些描写朴素、自然,既没有精雕细琢的华丽辞藻,也没有浪漫夸张的联想和比喻,但却使俯拾皆是、平淡无奇的景物具有了耐人寻味的美感。

  屠格涅夫在贵族庄园中度过了童年。大学毕业后,他去德国留学,结交了斯坦凯维奇、格拉诺夫斯基、巴枯宁、赫尔岑等朋友。1840 年回国后,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文学事业上。在当时斯拉夫派与西方派的斗争中,受过德国教育、崇拜席勒和乔治·桑的屠格涅夫十分自然地置身于西方派之列。俄国思想界的探索与躁动在屠格涅夫的作品中得到了表现。1855年,他的长篇小说《罗亭》出版,书中的主人公罗亭就是40 年代进步知识分子的典型。罗亭聪明,热情,有很高的抱负,热衷于人道主义和高尚行为,嫉恨各种陈腐的现象;但他不能适应生活,在现实中总是一事无成。为了理想,他死于1848年巴黎的巷战。这是俄罗斯文学中又一个出色的“多余的人”的形象。

  在《罗亭》之后,1859 年和1860 年,屠格涅夫相继出版了《贵族之家》和《前夜》。这两部长篇小说反映了19世纪中期俄国面临的最迫切问题。《贵族之家》通过暴露一个贵族家庭的崩溃过程,揭示了农奴制度的衰落。而《前夜》则创造了一个不同于“多余的人”的革命家形象——英沙罗夫:这个保加利亚人为了自己祖国的解放而不倦地努力,他死后,他的朋友继承了他的事业。《前夜》出版后,许多人认为小说反映的正是俄国的现实,俄罗斯已经培养出了自己的英沙罗夫。但屠格涅夫自己就政治观点来说是属于自由主义阵营的,他希望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来实现农民的解放。

  在艺术上,《猎人笔记》、《罗亭》、《贵族之家》和《前夜》等杰作使屠格涅夫成为第一位驰誉欧洲的俄国作家。

  冈察洛夫(1812—1891)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清醒的现实主义作家。1852—1854年,他随一艘执行考察任务的俄国战舰作环球旅行,沿途所写的《旅行随笔》后来以《巴达拉号三桅战舰》为名出版单行本。这本书在描写异国风情的同时,宣传了反宗法制、反农奴制的思想。但作者并未一味美化资本主义,他既描写了资本主义的进步和成就,也暴露了它的伪善和罪恶。克里米亚战争后,在社会运动压力下,沙皇政府放宽了书刊检查制度。在这种情况下,冈察洛夫当了三年不到的书刊检查官。他一再巧妙地避开禁令,使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和《木木》得以重印,使涅克拉索夫的诗歌能够再版,使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斯捷潘奇科沃村及其居民》和皮谢姆斯基的长篇小说《一千个农奴》等进步作品问世。但这个职务终究有损于他作为进步作家的名誉。辞去这一职务后,他很快完成了震动文坛的名著《奥勃洛莫夫》。

  长篇小说《奥勃洛莫夫》于1859年在《祖国纪事》上分期发表。冈察洛夫塑造了伊里亚·奥勃洛莫夫这样一个渺小得令人厌恶的贵族形象,着重刻画了他那种冷漠、懒惰、呆滞和精神受奴役的性格,并且揭示了产生这种性格的环境——处于宗法制状态的贵族庄园奥勃洛莫夫卡。冈察洛夫以惊人的艺术真实全面地表现了奥勃洛莫夫卡的农奴制特征,同时又向人们表明,这种贵族庄园已不可避免地衰败了。他在小说中还塑造了一个他心目中理想的实干的人物——作为“劳动、知识、毅力的代表”的斯托尔兹,从而反映了农奴制改革前夕资产阶级迅速繁衍的趋势。斯托尔兹明确地对农民问题发表了看法:“最好发给他们证件,给他们以充分的自由……谁觉得:庄这里更有利,他就不会走;而如果他觉得没有好处,那你也不见得会有利。为什么要留住他不放呢?”《奥勃洛莫夫》是俄国生活的产物、时代的象征,它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冈察洛夫本人的政治观点。作家自己说过,在40 一50 年代,他的头脑里充满了新思潮,而他的作品也反映了他的进步的、人道主义的和反农奴制的思想,以及对于改造整个俄国生活的期望。对斯托尔兹的理想化描写表明,他在政治上倾向于资产阶级自由主义。从艺术角度看,《奥勃洛莫夫》的构思完美,语言朴实、清晰而又色调鲜明,奥勃洛莫夫性格成为旧事物的象征。列宁曾说,冈察洛夫描写了农奴制俄国非常典型的画面,他经常借用奥勃洛莫夫习气来形容旧文化的残余。

  冈察洛夫的作品与屠格涅夫的作品在很多方面有类似之处,此事曾引起两人之间的龃龉。后来由安宁科夫、德鲁日宁所作的仲裁也是很有意思的,他们认为屠格涅夫和冈察洛夫的作品都产生于同一块俄罗斯土地,因此必然会有某些相似的内容,某些思想和表现手法偶尔也会出现巧合。确实,俄国社会发展的大方向是完全可能引起有才华的现实主义作家的相同感受的。

  40 一50 年代,杰出的革命民主主义诗人涅克拉索夫(1821—1877/78)已经创作了许多具有深刻思想性和社会意义的优秀诗作。1856 年出版的他的第一部诗集,以其大胆、清新和战斗精神震动了社会。为此,批准此书出版的检查官受到处分,内务大臣下令禁止翻印。涅克拉索夫认为,诗歌应该为人民解放事业服务,诗人首先是一个效忠祖国的公民。在《诗人和公民》中,他写下了鼓起俄国先进知识分子的希望和激情的诗句:“儿子不能眼见母亲受苦而心中平静;真正的公民也不会对祖国冷冰冰……生和死都要磊落光明,你不会白白牺牲。事业将永垂不朽——只要有人为它流血。”这也是涅克拉索夫心声的流露。童年时代,他曾目睹父亲庄园里农奴的悲惨生活,耳闻伏尔加河岸边纤夫的号声,也不止一次地在弗拉基米尔大道上遇到被流放到西伯利亚去的囚犯,这一切使他产生了对被剥削和被压迫人民的深切同情。中学毕业后,他违背父命,不上贵族军事学校,而进了彼得堡大学当旁听生,决心将来做一名诗人。即便在父亲断绝经济供应的情况下,他的这一志向也没有动摇。

  农奴制改革前夕的1858年,涅克拉索夫创作了不朽名作《大门前的沉思》,表达了对灾难深重的俄国人民的深切同情,并呼吁他们奔向自由:

  啊!祖国的大地,

  请告诉我这样的地方——

  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角落:

  耕作和珍惜土地的俄国农民

  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

  呻吟在田野、在路上、在牢房

  也戴着镣铐呻吟在矿井;

  呻吟在谷仓前、草垛边、马车旁,

  也呻吟在露宿的草原上;

  呻吟在贫寒的陋室,

  甚至呻吟在神赐的阳光下;

  呻吟在每个偏僻的市镇,

  还有那法院和华厦的大门旁。

  奔向伏尔加吧!是谁的呻吟

  响彻在这俄罗斯大河的上方?

  我们把这呻吟喻为歌唱——

  那就是纤夫所喊的号子!

  伏尔加啊,伏尔加!你春天的大水

  能淹没这原野,

  但人民那巨大的不幸

  更充溢着我们的国土。

  哪里有人民,哪里就有呻吟……

  可怜的人啊!

  你那无尽的呻吟意味着什么?

  是从沉睡中醒来,鼓足了力量?

  还是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在做了可能的一切之后

  像呻吟那样歌唱,

  让灵魂永世安宁?

  这些诗句后来成为广泛流行的民歌,许多民粹派青年都能背诵如流。当时属于自然派的还有萨尔蒂科夫一谢德林、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作家,他们也已发表了一些真实描绘俄罗斯生活的作品。自然派作家的创作活动构成了改革前俄国解放运动的一个部分。

目录页

首页

www.xiusha.com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