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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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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夜晚,当唐童变得顺从,把刚刚结籽的葫芦形脑瓜偎在珊子胸前时,已是黎明时分了。珊子拍打他、安慰他,说:“还是做个安分孩子、听话的孩子好。咱棘窝镇哪有像样的男人,你也一样。听话啊,瞧瞧听话多么好。” 珊子亲吻他泛着泪花的眼睛,在他长了两个旋的头顶搁了一会儿双下巴。自从那个乌龟样的老头走了以后她就突然地、势不可挡地发胖了,这使她本来就粗壮的双腿、硕大的乳和臀,都变得鼓胀厚实,从颜色到形状都有一种蛮横的、不容争执和怀疑的某种倔劲儿。那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绝对的征服意味,是它们蓄在了其中。她刚刚击败这头小豹子的,不仅是膂力和躯体的分量,而主要是蓄藏于体内的这股意味。此刻他安静下来了,她摸着他头顶那光滑的自来卷儿,倒是有些怜惜了。她说:“你实在还是个孩儿哩,发不得蛮啊,要换了别人,说不定我刚才就搓断了他两根肋骨!像这会儿多么好、多么好,喝一口烫酒吧,赶走这一夜的寒气……酒把你的肚腹暖过来,咱再把你哧啦哧啦抱进怀里,呼啦呼啦咬进嘴里。你看见窝里的野鹰野猪崽儿啦?它们的毛儿都是一点一点长出来的,急了不中!” 唐童点点头,心里毫不怀疑,而且有所庆幸:她刚才真的能搓断咱三两根肋骨哩。天哩,这才叫实话实说,这才是情到真处放一马呢。这好比入了沙场,咱自觉得是马上悍人浑身都是霸气,其实哩,一交手就知道谁更厉害:咱接不住她的镖哩! 黎明马上来临。在一片红彤彤的曙色中,珊子像喂小鸟一样亲手端壶让他饮过了热酒,然后一丝一丝褪去了他的衣裳。她伸开虎口鳰过、度量过他的腰围、臀部,上身和下身,两个乳头之间的距离,还有脚掌。她最后说:“好好长,变成悍人镇霸也就是几年的事情——来吧,你现在只需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个童男子?” 唐童吭吭哧哧点头又摇头:“俺早就不是了……” 珊子悲悯地眼望窗子,上下唇抿得翻起,叹息一般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把好上的第一个人,快些忘掉也罢。” 就这样,唐童度过了终生难忘的一夜,特别是那个黎明。他一生都会记得满室的粉红色,记得透过窗纸的太阳照着两个赤裸的身体时,他的羞涩怎样一丝丝消失净尽……她在这样的时刻大眼泛着水光,又像猫又像猞猁,最后像狐狸。她结实而肥美的肉体的确是香的,但那是八角茴香的气味,是浓烈而逼人的。他大口大口吞食这种气味,觉得自己随着太阳的升起而长大了。 在懒洋洋的早餐里,唐童试着问起了那个夺走初夜权的男人,即那个行走像乌龟似的古怪老头——想不到珊子一听立刻爽朗大笑,声音里透出真正的幸福和自豪:“再没有比他更棒的男人了。我如果知道今生会遇上这样的人,就会筑一个两倍的大炕等着他。他三天三夜教会我的人间智慧,足够我一辈子用的了。” 到底是些什么智慧呢?唐童想问,但没有开口。他开始懂得:最好不必问这么傻的问题。 渔把头之恋 珊子一直诅咒的负心人死去不久,黄色卵石小院竟坍塌了半边。珊子并不让人修补。整座小屋都是大大小小的卵石筑成,这是棘窝镇上惟一的卵石小屋。它踞在石头街的尽头足有一百年了,可是经过了那一天送葬的风雨之后却塌了院墙,接着小屋的半边也有了裂隙。唐老驼让背铳的后生前来整治,珊子同样阻止了。 “说不定什么时辰它哗啦一声把你们埋了,”唐老驼指着小屋对珊子说。他现在已经知道儿子迷上了这个女人,心情复杂。珊子哼一声:“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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