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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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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长善憨笑着,回道:“到这个月底,七年零三个月了。朱书记对干部的情况真熟悉啊。” 向长善扳着指头算日子,真有意思。朱怀镜长叹一声,脸严肃得发黑,说:“长善,我朱怀镜从来不在同志们面前封官许愿。这不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做法。可我今天要开诚布公地同你谈谈。我准备推荐你接替李龙标同志。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王莽之同志不是我们想象的好领导,不光你的副书记当不成,我的书记也当不长久。但我想,个人得失一点不考虑也不现实,可我们还应有些更看重的东西。我们毕竟是在这个世上活了四十多年、五十多年的男子汉啊,关键时候就得像条汉子。你若信得过我,就请你支持我的工作。就算赌一把吧,我就不信荆都的天下就永远跟着谁姓了。” 向长善说:“朱书记,有你这么信任,我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相信,他真可以一手遮天。下面都在传,说他马上就要走了。” 朱怀镜说:“所以你说这事暂时放放,也有道理。但是,我们不能指望他走了,事情就好办了。我们自己要争取主动。所以,即使现在不管这个案子,也得有所准备。” 向长善点头道:“行,我明白了。” 朱怀镜笑了起来,说:“长善,我现在把头上这顶官帽子放在手里拿着。哪天谁要拿去,我马上丢给他。我朱某人一个农民儿子。没有任何靠山,就凭自己傻干苦干,能在地委书记位置上坐上个半天,也算光宗耀祖了。做人做到最后,就得为自己的骨气活。我是什么都不怕了。只是怕连累像你这些支持我工作的好同志啊!” 向长善竟有些感动了,长舒一声,说:朱书记,听你这些肺腑之言,对我是个教育啊。说实话,我在检察长位置上干了七年多了。中间有几次机会任地委副书记,都让人家给顶了。我有想法。现在,我看淡了。听你这么说,我更加看得开了。我就是当上地委副书记,干不了几年,就要考虑下来了。上不上,都没什么意思了。朱书记,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话能说到这个份上,两个大男人都觉得有些庄严的意味。分手时,两人站了起来,都提了提气,紧紧握手。朱怀镜感觉有股清凉的东西,顺着背脊往上蹿,直逼头顶。顿时人也觉得清爽了许多,似乎眼睛都亮了些。 若说朱怀镜什么都不顾了,鬼都不会相信。不过他料定王莽之也不敢随意就将他怎么样。王莽之哪怕要对他下手,也得出师有名。他手头握有王小莽收受好处费的检举信,到时候王莽之要是不仁,他也就只好不义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天下午,舒瑶打电话给朱怀镜,说想见见他。他想自己正处在非常时期,不方便同她见面。舒瑶说她也没什么事,只是有些话想说说。她说来书记没空就算了吧。朱怀镜听舒瑶这么一说,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约了晚上在黑天鹅见面。 舒瑶戴着帽子,围着围巾,敲开了他的房门。她这副样子,就像是地下工作者。朱怀镜忍不住笑了。他发现舒瑶再怎么掩藏,她那份天然的柔媚是包裹不住的。他很客气地请她坐,替她倒茶。 舒瑶坐下来,取下帽子和围巾,说:“朱书记,我们家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朱怀镜笑道:“别这么说。反过来讲,是我给你们添了麻烦。你们不同我相识,什么事儿都没有。吃我这碗饭,就得时刻在旋涡里面,真没办法。” 舒瑶说:“我想同你说说话,当面向你道歉,不然要闷死我了。我在梅次是没法呆下去了,想自己出去闯一下。这事也想征求你的意见。” “你想离开这个环境,我理解。但我不希望你出去瞎闯。还是不要脱离你本行。”朱怀镜低头想了想,“这样吧,荆都电视台我倒是有朋友,别的地方我就不熟了。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考虑去荆都电视台。你也知道,要调进去一时还比较困难,你可以人先过去,借调也行,打工也行,以后再联系调动。请你相信,我说了这话,就会负责到底。” 舒瑶眼睁睁望着朱怀镜,半天才说:“能这样也好。感谢朱书记。” 朱怀镜笑道:“你别老叫我朱书记。你姐就叫我名字,你弟是因为工作关系才叫朱书记。你就叫哥得了,你不嫌弃有我这样一个哥吧?” “我是把你当哥看,别人可不会把你当我哥。”舒瑶低了头,“我姐她,命太苦了。” 朱怀镜仰天呼嘘,说:“你姐真是个好女人啊!” “我姐常同我说你。” “舒畅她,还好吗?” 舒瑶说:“还算平静吧。我想她是理解你的。” 朱怀镜不敢留舒瑶久坐,闲聊了一会儿,早早就请她回去了。 他不想回家去了,就在黑天鹅休息了。才九点多钟,没有一丝睡意。看了会儿报纸,又打开电视,都没什么意思,索性静坐客厅豪华而宽大,坐了会儿,就感觉莫名的孤独。他想给舒畅打电话,又不知对她说些什么。贺佑成早被正式逮捕了,还没有判决。他诈骗的三十万块钱,早花掉十几万了。还有十几万赃款退不出,只怕会多判几年的。朱怀镜实在不想让贺佑成去坐牢,可这个人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呢? 朱怀镜犹豫了好久,还是拿起了电话。“舒畅,是我。你好吗?” “好。”舒畅声音沙沙的 朱怀镜说:“我不知同你说什么才好。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别老想着不愉快的事。我会同有关方面说说,尽量从轻处理。” 舒畅说:“你不必过问这事,是他自作自受。他怎么样,同我也没关系。” 朱怀镜说:“你要好好的。哪天我同舒天一道来看看你。舒畅,我……很担心你……”他本想说很牵挂她的,话到嘴边又走样了。 “你呢?好吗?”舒畅问。 “我不想回家,老在外面。我在黑天鹅。我……还好吧。” 放下电话,朱怀镜心情更糟了。听舒畅的声音,她像是病了。他却只能装着不知道。她是不是怪他不帮忙?她再怎么怪他,都有道理。其实只要贺佑成钱退清了,他再打声招呼,就没事的。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草草地冲了个澡,拿睡衣一裹,躺在床上抽烟。最近又有些想抽烟了,心里烦。但只是背着人抽,尽量克制着。突然听到门铃响,他觉得奇怪。没谁知道他在这里啊。朱怀镜警觉起来,悄悄下床,往门后去。伏在猫眼上一看,真吓了一跳。原来是舒畅来了。他忙开了门。 舒畅没有抬眼,低着头就进来了。门一关上,舒畅就站在门后不动了。头仍低着,双肩抽动起来。朱怀镜慌了,按着她的肩头,劝道:‘你别哭,你坐吧,你……” 舒畅身子一软,扑进朱怀镜的怀里,呜呜地哭出了声。朱怀镜撩开她的头发,端着她的脸、说:“别哭了,我们坐下来,好吗?” 舒畅坐了下来,仍靠着沙发扶手哭。那样子很招人怜的,朱怀镜便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你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他紧紧地搂着她,吻她的头发、脖子和耳朵。舒畅先是埋着头,慢慢的就把嘴唇递了过来。她不再哭泣了,两人热烈地亲吻起来。 “我……我……我连个哭的地方都没有,多想……多想到你面前好好地哭一场。”舒畅说着又哭了起来。朱怀镜不说话,只是吻她。舒畅把头往他怀里钻,磨蹭会儿,就不再哭了。她那原本冰凉的身子,慢慢温暖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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