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林步步紧逼:“其实呢,欢欢给我,对她更有利一些。宋雨燕是她的朋友, 什么事都好办。而且我的收入高,还能在经济上帮她———” 韩洁茹没有回话,心在绞痛,在流血。 金家林缓缓地说:“洁茹,你别难受,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你要是不愿意, 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往后,我再也不会对你无礼啦!欢欢永远是你的女儿!” 韩洁茹最见不得软话,听见他的话,含泪点点头。 金家林感慨地说:“洁茹,谢谢你啦!” 韩洁茹含混地说:“欢欢,给你!” 金家林这才转身往民政局的大院里走去。 韩洁茹默默地跟着,像得了梦游症似的,神情恍惚。 走进民政局的办公室,韩洁茹还没有完全恢复常态,她看见金家林对工作人员 的提问对答如流。而她呢,心里只想着金欢,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柔弱美 丽,犹如一株被风雨摧残的初秋植物。眼下的离婚怎么都不调解了,这样双方随便 说说,就可以签字画押了。时代真是变了,变得快节奏高效率。她看见工作人员表 情平淡,十分熟练地拿出了表格和笔,还有红如鲜血的红色印泥。她的手在拿笔之 前,习惯地往四周看了看,眼神空洞而迷惘。 金家林眼睛闪了闪,一语不发。 韩洁茹握笔的手颤抖了。她即将失去女儿,尽管只是名义上的失去,也将是心 中挖肉的感觉。她反悔吗?不行,她在门口认认真真答应过金家林了。她如果不答 应,金家林会给她出很多很多的难题。“欢欢哩,妈妈对不起你啊!”女儿的名字 像闪电一样,闪过了韩洁茹空洞的头脑,闪过她昏睡的心灵,她抬起眼睛,可怜巴 巴地、惋惜地、痛楚地张望着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金欢的脸在窗外一闪。 金欢笑着向母亲竖起大拇指,伸伸舌头。 韩洁茹不顾一切地扔下手中的笔,嘶哑着喊一声:“我的欢欢———”她朝外 跑去,紧紧地抱住金欢,啜啜地哭了。 金欢被母亲的情绪感动,眼睛滚动着泪水。 金家林一番感动,发出恍如隔世的叹息:天下最难控制的是儿女之情,最可怜 的却是父母之心。 一夜无眠。 如果不是金欢的突然出现,韩洁茹也许能够跨过这一关,追求到真正的幸福了。 即使金欢不出现,她在关键时刻也是这般脆弱,不敢挣脱婚姻的枷锁,只有慨叹通 往幸福的路途竟是这般遥远。也许这次的擦肩而过,是她一生与幸福的最后诀别。 韩洁茹今天休息,她怔怔地倚着沙发唏嘘不已。她忽然像掉进回旋滚动的深井 里,她被转动的水流越卷越深。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她是那样的憔悴, 那样的苍老,仿佛认不出自己来了。 看到杨高鹏给她照的照片了。那时的她,是多么有神采?她想起了他,他知道 自己的退缩会怎样想呢?他还思念着她吗?那个美好的宾馆之夜,留给她多么难忘 的记忆。一时间,充满了激动的、痛苦的思慕,使她的灵魂深入颤栗了。她再次出 了一身冷汗,她终于找到出冷汗的原因了。 韩洁茹马上想给他打一个电话,可又慢慢把话筒放下了。她劝告着自己:把他 彻底地忘掉吧!忘掉吧!你韩洁茹就要认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流淌出可怜 的眼泪,眼泪淌过面颊,一直流到嘴角。 韩洁茹坚持不给杨高鹏打电话,杨高鹏打来的电话,她也不去接,她只是坚韧 地折磨着自己。她要淡化哀叹和悲伤,然后让岁月来抚平那些自找的创伤。 今天是个好晴天,韩洁茹刚到班上,就在桌上发现一个写给她的信封。她急忙 拆开,看见是一张大红请柬,她的眼睛亮了,血液沸腾了,再次神不守舍。 这是杨高鹏摄影展览开幕的请柬。 韩洁茹兴奋激动过后,又很为难了。看见项晓芳走过来,她赶紧把请柬收到挎 包里。她去不去呢? 杨高鹏给韩洁茹发这份请柬的时候,也是犹豫的,彷徨的,他知道韩洁茹处境 的窘困。可他还是那样想见到她。昨天晚上,是杨高鹏亲自把请柬送到医院的。不 巧,昨天韩洁茹歇班,他没有见到她,就把信放在她的办公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