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洁茹就情不自禁地答应着:“高鹏,真的是你吗?”她听见杨高鹏告知她见 面的地方,就慌乱地放下电话。她坐在椅子上,胳膊倚着消毒柜激动不已,甚至流 出眼泪。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落泪,是喜悦还是惊恐?只觉得一时浑身酥软,眼 睛里有一股热浪烧灼着,一直烧到脚底。 韩洁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生硬地将自己的情绪稳住。她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找出一件紫色的短袖衬衫换上,黑色长裙配上紫色衬衫显得高贵又庄重。她又坐在 镜子前,淡淡地涂上一点浅色口红,拢了拢黑黑的长发。她喊来项晓芳,让她替自 己值班。然后还跟项晓芳首次开了一个玩笑:“祝你也碰上一个动心的!”项晓芳 自嘲地摇摇头,目送着她消失在庭院里。 韩洁茹骑车来到工人文化宫门前,记得杨高鹏在电话里与她约定的就是这个地 方。她没有发现杨高鹏的人影,却看见高大雄伟的毛主席雕像矗立在她的身旁,她 记得自己与金家林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座雕像前。她到农村插队也是从毛主席像前 整装出发的,难道是历史在跟她开玩笑?难道她大的命运变化都要经过主席的批准 检阅?她在见不到杨高鹏之前,胡思乱想起来。杨高鹏见到她会说什么?难道只是 把钱还给她?既然是还钱,他为什么不到医院里去呢?他是不是在心里也有了她? 不管怎样,她此时此刻只想见到他。她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见到杨高鹏。 杨高鹏从大门口走出来的样子,显得很疲惫。可他见到韩洁茹时的眼神很亮, 他与韩洁茹的目光碰到一起,竟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他淡淡地说:“你来一会儿 了吧?” 韩洁茹竭力控制着自己,喃喃地说:“刚刚到的。” 杨高鹏抬手往不远处的一个照相馆指了指:“走,到那里喝点茶,说说话吧。” 韩洁茹推着自行车跟着杨高鹏走了。 走进照相馆一楼的前厅,杨高鹏支使服务员给他们打开一个房间。走到房间里 面,杨高鹏给韩洁茹沏了一杯茶水,然后坐在韩洁茹身边的沙发上吸烟,关心地说 :“洁茹,你先喝点水吧。” 韩洁茹把头发拢到脑后,从脸颊到脖颈都微微泛红,看着他的脸说:“你怎么 不叫我韩医生啦?” 杨高鹏笑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啦,你不了解,我这个人哪,是嘴硬心软的 人啊!我们搞艺术的,最见不得别人的爱心,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这个人 心眼好。” 韩洁茹的紧张情绪消散了,她歪着脑袋说:“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听人夸我心 眼好。”她轻轻地笑了。 杨高鹏将身子正过来,正好看见她笑着的脸庞。前几次见面都是在一种特殊情 况下对话,他真的没有细致打量这个中年女人。今天他忽然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本 能的兴趣。她那张没施脂粉的脸庞细致而沉静,而那双黑亮的眼睛却是热烈的。她 弯腰端起水杯时,他正好从她的衣襟里看见白皙丰满的胸部。 杨高鹏紧张得放下烟,他想,韩洁茹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是 一个怎样的女人?他真有点看不透她,认不清她,只能感受着她身上所散发着的淡 淡的幽香。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个四十有五的中年女人。他此刻从这个女人身 上获得了什么,胸怀里突然涨满了某种欲望。他几十年来从没有这种感觉了,似乎 尝到了酒后微醉的甜头。 韩洁茹被杨高鹏看得不好意思,嗔怨地说:“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这人是不是 很怪?” 杨高鹏看见她愠怒的样子着实可爱。他的眼睛也闪烁出火热的光芒:“洁茹, 我之所以喊你洁茹,是因为你能够找到我的家,看望我的母亲,还放下了这笔钱。 在我杨高鹏的概念里,凡是走进我杨家门的人,都是朋友。” 韩洁茹感动地望着他:“朋友?你是说,你已经把我看成你的朋友?”“是啊, 我可从没想到你会这样。”杨高鹏很兴奋地看着她,拿出那个信袋,递给她:“洁 茹,你能来家里看我和我娘,我就很感激了,这5000块钱,我是万万不能收下的。 你拿走!” 韩洁茹愣着:“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杨高鹏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能用你的钱呢?我知道,你还是因为马莉的事, 心里总是丢不下。可我杨高鹏收下你的钱,还算是个男人吗?” 韩洁茹说:“我们都忘记前面的不幸,我既然能作为你的一个朋友,算对你展 览的支持!”“展览?”杨高鹏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搞个人摄影展览?我 没跟你说过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