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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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在哪里呢?”文森特问。 “你问我丈夫吗?他呀,从不待在家里,他在你的城市和我的城市之间来来往往,从来不休息。爷爷,您对这里的地震习惯吗?” “我没感觉到地震啊,只是有很多烟。” “那就是地震,您一定很焦急吧?地震就是让人焦急的。我坐在这里,想着您的事,然后我又想姐姐的情况,我越想越悲观。” 她的眼神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爷爷,您知道的,我和姐姐都做街道清扫工,我们只能做这个工作。但是我们热爱我们的工作!为什么呢?就因为站在街上,什么事都逃不脱我们的眼睛。就比如说您吧,您下了火车,从那边走过来,您会遇见谁?只能是我。我把您带到我的旅馆,您就住下来了。本来您对旅行的设想完全不同吧?可是现在您只能这样了——住在这个地底下。您也可以到上面去,只是那不会有什么结果,您早就知道这是个空城。看,这就是一个城市的清洁工的权利!” 文森特看见她又恢复了活泼,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像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样。他想,这个女孩太寂寞了。 走廊上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兴奋地站起来边走边说:“一定是老别克那一伙人,他们没有我就安排不好自己的生活!” 文森特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到地面上去。 他顺着楼梯往上爬的时候,眼睛被烟雾熏得睁不开,在每一层楼,他都听到房门后面有房客争吵的声音。他终于又到了街上,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他回想起乔伊娜一直称他“爷爷”,心里很疑惑,难道他老成这个样子了吗? 已经快中午了,小镇上仍然没有人,远处那些石头山被太阳照着,一股说不出的荒凉味道。文森特觉得这趟旅行完全否定了自己先前的设想,他不仅没有找到答案,思路还更狭隘了。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或许这里根本不是丽莎出生的赌城,而是赌城边上一个较小的镇子?但家里那张地图上这个地方标得明明白白,几十年来丽莎都是这样告诉他的,不可能有错。何况出站台时,他不是看见了铁路旁那只铜铸的雄鸡吗?那是最重要的标志,丽莎说,那只雄鸡象征着赌城人们对时间的珍惜。 文森特在街上走了一个来回,终于听到了一点响动。是一栋灰色两层楼房的窗玻璃被打破了,一股浓烟冒出来。他想起地震的警告,心里有点紧张。但房子里并没有人跑出来。然而乔伊娜过来了,她披头散发,很凶恶的样子。 “看到没有啊,那里面的人正在慢慢死去!您,怎么会这么无动于衷?” 一阵风刮来,风里夹着浓烟,文森特觉得要出事了。 “乔伊娜,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应该回家么?这里所有的事我都不能理解,我不知道赌城的历史,这都是丽莎的错……” 他变得语无伦次。但是乔伊娜冷笑了一声,令他毛骨悚然。 “乔伊娜,我要走了。” “不,您不能走!”她怒目圆睁。 “为什么?我这就去赶火车,我知道车站在哪里。” “您不能走。”她又说,口气缓和下来,“因为,因为地震了。” “但是我可以走,你瞧,一点影响都没有。” “好吧,您走吧,但是您会死的,一到那边您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呢?” “您说得对,我不知道,只是感觉罢了。” 乔伊娜叹了口气,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呆呆地望着那个冒出浓烟的破窗户。这一来,文森特又觉得自己一时走不了了。他在心里说:“丽莎啊丽莎,我怎么一点都弄不清你心里的事啊?”年轻时像花一样艳丽的丽莎,居然在这样一个死寂的地方长大,也许她还是在很深的地底下出生的呢!这个城市,是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样子,还是被这里的人们改造成这样的呢?如果是改造成这样的,那原来又是什么样子呢? “乔伊娜,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到地面上来呢?城里的人全在地下吗?” “因为有地震啊,爷爷,您还不明白吗?” “既然只要到地面上来,地震就威胁不到人,那干嘛还躲在下面?” “啊,您不理解,您真是什么都不懂,丽莎没告诉您吗?这是赌城的原则,永远不会改变的。您听,他们在哭,因为恐惧。” 乔伊娜振作起来,说她要干活了。其实马路上干干净净的,根本没人将它弄脏。她拿了扫帚又开始清扫。文森特明白了,她并不是为了维持清洁,而是等待客人光临此地。瞧她那种企盼的样子吧,就像等待情郎的出现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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