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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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家中,随时可以观看山顶的积雪。”马丽亚笑眯眯地说。 两只猫从矮桌下窜过,丽莎的全身一阵发麻。 “你的猫……马丽亚?”她说。 但是马丽亚的侧影变得模糊了,再过一会儿,丽莎就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了。 “我们的长征,需要一种消耗不完的动力。”丽莎绝望地冲着那个方向说,“要不然,在那条阴沉的大河上,铁索会轰然断裂,全军覆灭成为命中注定。” 马丽亚在笑,笑得很做作。丽莎看见她的头部和身躯完全分离开来,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丽莎一直走到木门那里,还听到马丽亚追赶着她不停地说话。 那一次见面给丽莎留下磨灭不掉的印象,从此她就将马丽亚视为同类。她经常看见马丽亚的丈夫,那个矮小沉默的男人,她对这位名叫乔的男人的印象很难说清。今天是她这个月第二次来这里了,这一阵她一直没有来,是因为有点害怕。 “你好,丽莎!” 马丽亚伸出结实灵活的手同她握了握,她那厚重的灰色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全身透出压抑着的活力。她说她正在编织。 “果然惊人!”丽莎翻看着堆在那里的“作品”说,“也许你在给我指路,我看着你的这些深而又深的旋涡,心里头如明镜一般……” 突然她的声音中止了,因为她看到了一幅极为熟悉的画面,这幅画面她在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见过,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又曾不时地与它重逢。她清楚地记得,在“长征”的夜晚,这幅画面曾反复地出现在黑暗之中。马丽亚织的是一只蝎子,藏在很深的草丛里的、若隐若现的大家伙。这只蝎子是红的,马丽亚用来织它的羊毛被染成火焰的色彩。 “我看不清……”丽莎指着画面有些结巴地说。 “啊,那个图案!没什么,那是乔。” “乔?明明是只蝎子!” “是啊,不过是从乔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乔的故事就是乔本人……嘿,我可说不明白了。你难道见过火红的蝎子吗?我一般喜欢织那些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乔。” 丽莎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绝不是个矫情的女人。她问马丽亚知不知道乔在北方有个神秘的客户。 “知道。但为什么是神秘的呢?”马丽亚有点惊慌。 “因为那个人不存在。他每年为他的牧场工人到我们公司定制服装,我们的人出差到他的所在地时,发现那里是一个废弃的采石场。他的服装他都付了款,但到现在还堆在仓库里。” 马丽亚的脸上浮出微笑。 “啊,你说的是这个。这种人啊,居无定所,不要太同他较真。反正公司没有吃亏,对吗?” “这倒也是。我真想亲眼见见这个人。只有你丈夫见得到他。” 丽莎注视着这个将丈夫织成草丛里的蝎子的女人,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脑海里意外地出现了某些通道。也许她的夜里的长征应该转换一下方向;也许她应该从向外扩张改为一动不动? 当她跟随马丽亚走进客厅时,她透过落地窗看见一个极瘦的男孩在院子里挥动锄头,男孩的面相似乎有点眼熟。 “那是我儿子丹尼尔。” “啊!” 那一天,她同马丽亚坐在厨房里,她一直在诉说关于文森特的事,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丹尼尔不时窜进窜出,身上湿透了,目光像个逃犯。丽莎注意到男孩走路没有声音。丽莎问马丽亚,“古丽”服装公司对于文森特意味着什么呢?这个庞大的机器日夜运转,却似乎同他是分离的,他的世界在另一边,在黑夜的花园里的树丛里,在阴森森的夜半的街心花园里。 “‘古丽’服装公司,”马丽亚点燃一根纸烟慢吞吞地说,“对于文森特这样的人来说,是一切。也许他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过完了。” “多么奇怪啊!”丽莎叹道。“你们家里一点都不安静。”她又说。 对于丽莎来说,马丽亚的家里是一个令人紧张的地方。周围老有各式各样的声音在说话,所有的东西都带电,外加一个目光凶狠的儿子。还有她那些含义诡秘的挂毯。然而这个女人却是丽莎认为可以信任的人。是不是文森特和他们的公司搜罗了同一类型的人呢?按照马丽亚的说法,文森特的一生已经过完了,那么,他要开始那种荒谬绝伦的生活,一种完全没有现实感的生活吗?那为什么又说,“古丽”对于他来说是一切呢?他要将这个轰轰烈烈的人世间的企业变成幽灵的古堡?丽莎想起了橡胶园里黑衣的东方女人,全身立刻起了鸡皮疙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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