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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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她说,声音很清脆。“像您这样的人,我见过好几个了。” “那又怎么样?” 里根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可是她仅仅朝他翻白眼。 “南方佬都像您一样,拼命往阴暗角落里钻。我才不想同您这样的人做生意呢。我是有工作的,是这条街的清洁工。白天我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生意可做,不过我不要您这样的南方佬。见鬼。” 她跺了跺脚,撇下他缩进了一家鲜花店里头,她的曲线有致的背影显得很懊恼。 里根看着那些盆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这究竟是真花还是纸花呢?然后他赫然看见三双大眼睛在屋内的黑暗处瞪着他。他的心狂跳起来,拔腿就走。他不想再在城里逗留了。 他身心疲惫地踏进火车车厢,在后排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他手里举着一张报纸,为的是遮住自己那张神色慌乱的脸。有人在前面大声说笑,声音很耳熟。 “他就这样溜了么?” “我一点都不担心。这里范围这么小,没几天他又会出现的。”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是一男一女在右边窗口那里讲话,他们无所顾忌地接吻,大概还有更大胆的动作。他们对自己弄出的喧哗毫不在意。 躲在报纸后面的里根,身体开始燥热起来。他开始转过脸去看窗玻璃上头自己那呆板的影像,看着看着,就从那上头看出死人的气息来,尤其是左边的鼻孔,似乎已经垂到了嘴角,很可怕。他想要不看,可又忍不住不看,玻璃板上的那个人表情十分急切,好像还有点痛苦。 “你确信他就藏在这附近?”男的说。 “有很明显的征兆嘛。”女的回答,似乎在拼命忍住暗笑。 过山洞的时候,里根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他在黑暗中伸手去触那个人,却怎么也触不到。并且那人的手给他的脸带来的感觉也不太像手,而像是什么更柔软的东西,比如皮毛之类。那皮毛一样柔软的手竟然捂住了他的鼻孔,里根在窒息中喊叫了一声。他听到前面那年轻女人在说: “这种人不会是人群里头的一员,很可能是什么古老村子里的寄居者。” 山洞过完了。里根朝玻璃里头看,发现自己脸上有一块块的出血点,再看地上,便看见了几根白色的鸟毛。刚才难道是一只鸟?他明明觉得是一个人,甚至听到了那个男人粗重的呼吸。 他回到园子里时,遇上了雷阵雨,他的车子穿过密密的雨帘,停在他的灰色小楼下面,厨师阿丽迎了出来。 “回来了啊。刚才有一个炸雷,烧坏了家里的电器,我还以为我要进地狱了呢。怎么会有这种事啊。” 她显得很反常,也不过来帮他提东西,扭着臃肿的身躯一下子就躲进房里去了。看来她真的吓坏了。里根也感到吃惊,怎么回事呢,他的屋顶上不是明明装了避雷针吗? 上楼时,他觉得头重脚轻,又觉得似乎是在深海底下游走。 那一夜,有各式各样发狂的声音在黑色的暴风雨里头呼喊,里根还听到有人在议论说涨水了。 早晨,园子里已是阳光灿烂,可是里根却在沉睡不醒。 阿丽在门口慌慌张张地忙着什么,司机正在洗车。 “主人没起来吗?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啊。”司机笑呵呵地说。 阿丽严厉地看了小伙子一眼,没和他搭腔。 在楼上,里根的梦沉入到了一个他从未抵达过的层次。深深的黑土下面,无数疯狂的树根纠缠在一起,使他彻底放弃了保持头脑清醒的企图。他很幼稚地认为,只要自己像蚯蚓一样在土里掘出通道来,总会有出头之日。头盖骨顶着土,口里也塞满了泥土,他可以缓缓地动起来了。周围到处有东西在“喳、喳、喳”地响,也许是那些淫荡的树根。根与根之间有隙缝,尽管时常被塞住,但终究还是可以穿过去。里根决定在一根最粗的上头休息,他将塞满泥土的招风耳同它贴在一起,听到树汁在里头像滚滚洪水一样咆哮着,使得它颤动不休。这一刻,他记起了埃达,她那灵活的身躯同这些树根是多么相似啊!但是他自己却在很大程度上感到呼吸不畅,他还没能适应这类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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